新的思路(一)
江水濤濤,拍石起浪。
裴遠野打趣道「沒保險可要小心些,掉下去都白掉。」
徐念嬌對於前者偶爾聽不懂的言辭已然置若罔聞,她怔怔出神的問到「此行前去蒼雲劍宗,可做好準備了?」
「如若是尋常人我應該會說做了,可對你還是說些實話的好,我修為體魄皆受重創,去了很難活着回來。所以我很想問你若是我死了,你會不會有那麼一絲絲的傷心?」
裴遠野曾問過周培元同樣的話,後者臉紅的瞬間,便讓他篤定這傢伙一定是個彎的,自那時起每次洗澡他都要鎖好門窗生怕被這心理變態的傢伙偷看。
他覺得有些好笑,原本最不願入江湖的他,此刻竟然一步步走到了江湖中央的天地,做了那麼多盡興意氣的事情,對於前世憋屈苦悶的他來說是大善。
徐念嬌握著那柄名曰暈紅的三尺青鋒,嘴角含笑堅定的說道「不會。」
堅決果斷,是她的性格。
裴遠野沒有悲傷之色,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他本想着若能活着回來,定要給這位讓自己心動不已的姑娘一場天下最大的十里紅妝。
「我同你一起去。」
「什麼?」
徐念嬌走到裴遠野身側,伸出玉蔥縴手握住他的手,語氣霸道。
「若真是死,那便死在一起的好,這輩子我徐念嬌跟定你了,甩都甩不掉。」
少女在說完這句話,臉上浮現一抹暈紅,恰如劍名。
長約千里的劍氣長壁阻隔了裴遠野的腳步,長壁那頭周培元背對他盤坐在哪兒,長發飄然,看不清面容。
「裴小哥,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落在了裴遠野身上。
後者出奇的褪去了嬉皮笑臉,淡淡一笑,道「我去和他說便是。」
腳步微移,凌冽劍氣紛紛襲來,刮破了衣衫,刮傷體膚。
那個一向最怕疼的裴遠野,此刻只是面含笑意繼續向前,一步不停。
「停……」
裴遠野對於周培元的警告置若罔聞,他笑說「姓周的,我何時聽過你的話?」
「你會死的!!!」
劍氣變得磅礴致命,裴遠野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到了長壁面前,二人背靠背一個盤坐,一個蹲坐。
「你不該來。」
「我何時聽過你的話。」
同樣的回答,已經數不清說了多少次。
只是這一次,二人都不似曾經。
沉默無言,裴遠野掏出一枚劍刃碎片,上面歪歪斜斜雕刻這周裴二字。
「周培元你領我走進江湖這片大天地,你不是兄弟是家人,哪兒有看着家人自我毀滅的道理。說句霸道些的話,你的命是我裴遠野的,我不讓你死你敢死!」
昏暗天地轟然變得明亮,所有人都看見一人直撞劍氣長壁,腳步決然,毫無拖沓。
「姓周的,我帶你回家。」
大雪漫天,小院庭閣。
周培元同裴遠野坐在火爐旁,望向窗外裴非衣正纏着徐念嬌教她練劍,冬湖旁唐七正同青兒姑娘一同垂釣。
此景入眼,只是覺得心頭溫暖,人生值得。
「這般好光景難得一見,過了年我要去趟漠北。」
裴遠野手握毛筆,不知寫些什麼。
「你未必能打得過崔隴南北。」
裴遠野嘴角如往常一樣上揚,玩世不恭的語調不改的說道「就他,姓周的還真不是我跟你吹。他不就是比我高嗎,他還比我黑呢,跟被騙去山西挖煤的老漢一樣。」
周培元噗呲笑出了聲,他拿起桌上的熱茶,隔着朦朧熱氣看向裴遠野,說道「我忽而想起來當初咱倆被百里追殺,你拋下我跑時我還真以為你是個薄情寡義的人,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你去給王大山下跪才換回了我一條命。你這麼個自詡自私自利的人,不知不覺間救了千人萬人,可天下人仍不念你的好不覺得心寒?」
裴遠野收起嬉笑作態,認真答到「我做事,只看自己的臉色,你是知道的。」
雪愈發的大,烏雲隱隱有遮蔽天日的跡象。
裴遠野拿住桌旁的長劍跳出窗外,於原地站定,劍出鞘,周身風雪四揚,看不清他的身形。
劍划天圓,原地起勢。
周培元看着飛雪中的青年,拿起他剛才揮毫的宣紙。
刀刀殺意入心尖,聲聲擂鼓憾人心。
壯哉山河千萬里,溫酒曾憶滿堂雪。
獨不見故人遙遙,淚如雨婆娑大夢。
青山高樓雲外客,終不似人間一游。
握紙的手有些顫抖,不知是淚還是雪遮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