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深淵在凝視着張魯
楊柏也是一個聰明人。
一個能做貪官，並欺上瞞下的人，他能愚蠢？
所以楊柏一聽徐庶的話，便明白了過來。對方有求於我。更正確的說是，楊柏知道了徐庶為什麼求自己了。
因為世人都知道，楊柏乃是有求必應。只要錢給到位，漢中這邊的事情他都能辦到，他如果辦不到的話，那麼別人就很難辦到了。
所以楊柏一聽楊武中郎將關平的參軍徐庶來求見，他便知道對方是有事來求。
現在一聽徐庶的話，便知前因後果了。至於徐庶聲色並茂的說房陵多慘，楊柏其實是將信將疑的。
聰明人都知道，不能聽別人的片面之詞。
但是楊柏對此無所謂的，他可不管房陵是不是乾旱，土地是不是絕收，人民是不是快要餓死了。
與我何干？
他只要金子，只要財帛。
至於糧食？漢中多的是，倉庫里都快放不下了。官倉，民倉。當然，一般人只能做民間生意，官倉生意是不可能的。
他楊柏就可以做官倉生意。
「先生需要多少糧食，出的是什麼價？」楊柏慢條斯理的問道。
「二十萬石糧食，每斤糧食十二錢。」徐庶露出明白明白之色，低聲說道。
楊柏倒吸了一口冷氣，真的好大手筆啊。一是二十萬是糧食，二十萬石糧食就是二千四百斤糧食。
勉強的話，可以供二十萬人吃個半年左右。每天稀粥，甚至可以堅持一年。
這絕對是大手筆。
民間的商人，一次性是拿不出這麼多糧食的，別說漢中，便是全天下的商人也沒有可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的糧食。
只有官府才能做到。
漢中也拿得出來，漢中土地肥沃，年年豐收，官倉的糧食已經堆積不下了。
二則是因為每斤價格十二錢。
荊州商人一斤糧食賣十錢，商人從百姓手中收購，只需要八錢。
漢中因為產糧太多，所以商人一斤糧食賣九錢，收購價格自然更低。
官府的糧食，不是收購來的，是田稅收上來的。但要賣出，九錢一斤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徐庶給了十二錢。
楊柏明白，這多出來的錢便是給他的。
便以一斤糧食兩錢計算，也有四五千萬錢入賬，也就是一二千金。這錢可不是小數目啊，楊柏在張魯麾下多年，一次性也沒有收取過這麼多的賄賂。
楊柏立刻坐不住了，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貪財是他的本性，有錢他就坐不住啊。
「徐先生稍待，我立刻去稟報主公。」楊柏的態度比剛才客氣了三分，躬身對徐庶說道。
「有勞楊長史了。」徐庶雙手抱拳，很是恭敬還禮。
隨即，楊柏讓下人招待徐庶，供給酒菜。自己則是坐車，前往漢中太守府。楊柏離開之後，徐庶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冷靜的盤算著。
事情比想像中的順利，只要有錢，便可以驅使楊柏。
貪財的人自以為得到錢了，其實是為錢所驅使。
可悲。
另一邊楊柏來到了太守府，很容易便在一處房間內見到了張魯。張魯今年其實四十有餘，但看似三十餘歲，駐顏有術。
這是家傳的養生本事。
昔日張魯的母親「挾鬼神之術」，有少容，出入劉焉府中。這才讓張魯與劉焉攀上關係，劉焉命張魯鎮守漢中，殺害漢朝使節。
又上表朝廷，說是張魯作亂斷道。所以使得巴蜀不與朝廷連接，偏安一方。
這一點其實是劉焉坑了兒子劉璋。
後來劉璋自己也不行，因為張魯跋扈，就把張魯留在成都的家眷全部殺了，造成兩家仇怨，於是大戰連年。
張魯不僅駐顏有術，他身披八卦袍，頭戴蓮花冠，手持拂塵，一副道士打扮。
「主公。」楊柏進入房間之後，很是恭敬有禮道。
「何事？」張魯本閉着眼睛，似在打坐練功，聞言微微睜開眼睛道。
「房陵郡乾旱，民間糧食絕收。參軍徐庶來購買糧食，願意以一斤十錢的價格購買糧食。」
楊柏說道。
「你做主便是。」張魯不咸不淡的應了一句，然後又閉起了眼睛，繼續打坐。
「諾。」楊柏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應諾一聲，恭敬退出了這座房間。
楊柏出了太守府後，回到了自家宅邸，立刻告訴了徐庶這個好消息。徐庶表示感謝，並立刻送上了帶來的部分購糧需要的金子。
雙方約定，由楊柏調動人手運送漢中各縣的糧食，前往虎城渡口。房陵方面，自然會派遣大船來取糧。
此事辦完，徐庶在楊柏宅邸中小住了一日後，便告辭離去。然後徐庶在南鄭散佈謠言，說是房陵乾旱，糧食絕收，山民紛紛下山，房陵人口已經到達四十萬，此次房陵方面派人來漢中購糧食二十萬石，勉強能撐個兩三月。
一句話，房陵缺糧。
告訴漢中上下，房陵連自己的看顧不上，民間恐怕會因為缺糧而大亂，根本是一頭沒有威脅的綿羊。
而漢中上下也是非常相信這件事情，因為消息是連通的，陸續從襄陽，新野傳來消息，荊州一帶確實遇到乾旱，有的地方糧食確實絕收。
房陵倒霉一點，糧食絕收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當然也有出入房陵的商人知道，房陵雖然乾旱，但似乎沒有這麼嚴重。但真真假假的消息混雜在一起，漢中的人多數相信房陵糧食絕收，毫無威脅。
當然，更多的人不在意。
因為張魯自從鎮守漢中以來，只懟劉璋。不管是荊州的勢力，還是涼州的勢力，或者是漢中北方四方山區內的巴氐蠻夷，都沒有人與張魯作對的。
正所謂承平以久，誰會想到會有人想要從漢水進攻漢中呢？
再說，關家父子雖然有驍勇之名，但也已經與劉表為敵，攻入房陵。誰會想到，在這個節骨眼，關平還敢打漢中主意？
四面樹敵嗎？
漢中上下可以說是很安逸。
而在這個情況下，年關過去，終於到了建安十二年。而徐庶，馬謖獲得的情報沒錯，張魯每年年初都要興兵討伐三巴。巴東，巴西，巴郡。
這主要是因為張魯與劉璋有仇，也是與大將楊昂推動有關，楊家兄弟，楊柏貪財，楊昂貪功。
今年當然也是一樣。
更奇妙的是楊家兄弟一個是長史，掌管郡中兵馬，一個是大將，互相勾結辦事十分利索。
年關剛過，楊家兄弟便已經積極準備糧草，調動兵馬，準備進攻三巴。
正月十五，楊家兄弟便向張魯提起此事。
大堂內，一身八卦衣的張魯坐在主位上，長史楊柏，大將楊伯，張魯弟弟將軍張衛，功曹閻圃等文武分坐在兩側。
這大堂氣派宏大，文武也有二三十人，也是有幾分氣勢，張魯不愧是一方之主。
張魯坐在主位上，眼睛微微眯起，彷彿神遊天外。
其大將楊昂卻是慷慨激昂。
「主公。張劉兩家乃是仇敵，聽說今年巴中（三巴）乾旱，糧食欠收，民心不穩。我願意率領精兵二萬人，先據有巴中，然後西圖蜀中。」
楊昂與楊柏雖是兄弟，但是長的一點也不像，楊柏和氣彷彿一個商人，楊昂身形高大，雄武健壯，氣勢咄咄逼人。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是政治正確。張劉兩家乃是仇敵。張魯聞言先是看了一眼閻圃，問道：「功曹以為如何？」
閻圃話語不多，只是說道：「連年出兵，不曾失利。」
張魯明白了，我家與劉璋那匹夫打，沒有吃虧過。幹嘛不打？但是張魯明白歸明白，卻還是對楊昂說道：「稍待。」
張魯從坐上起身，然後從小門出了大堂。
楊昂，楊柏，閻圃等人明白，張魯這是去問鬼神去了。
張魯以五斗米教迷惑百姓，妖言惑眾，但其實他自己也是深度患者。一邊需得問了文武，然後也得去問問鬼神。
至於如何問鬼神，那自然是占卜之術。
「二十齣兵，大利。」不久后張魯回來了，坐回位置上，將拂塵抱在懷中，說道。
「諾。」文武們轟然應諾。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草的事情，楊家兄弟已經安排妥當了，只等出兵。正月二十，米賊張魯派遣麾下大將楊昂，率領各軍二萬精兵，從米倉道殺出，攻打三巴。
所謂的三巴是最近才出現的一種說法。
古時候益州巴蜀地區，分巴國，蜀國，後來二國為秦所滅，便成了巴地，蜀地，也可以說是巴郡，蜀郡，巴中，蜀中。
益州刺史劉璋將巴郡一分為三，分做巴東，巴西，巴郡三郡。
從漢中進入巴蜀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經過金牛道到達蜀中，一條是經過米倉道到達巴中。
金牛道險惡難行，關隘林立，想從金牛道進入蜀中，難比登天。反而米倉道要容易多了。
張魯就是連年經過米倉道進攻巴中，劉璋派遣親家龐羲為巴西太守，大將嚴顏為巴郡太守，抗衡張魯，但劉璋大軍只有防守份兒，出兵屢戰屢敗。
後來劉備攻入巴蜀，曹操佔據漢中。黃權便勸說劉備說道：「如果失去漢中，三巴不振。」
沒有漢中，戰爭就要在三巴打。有漢中，戰爭先在漢中打，巴中就成了後方。
再說漢中的南北，分別是秦嶺，大巴山。秦嶺更高，山路更難走。米倉道更容易走。
守漢中，比守巴中要強許多倍。
這便是漢中為巴蜀門戶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