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五、燕軍小石頭的獨白

「大家快點，太子殿下一定就在前面……」

機關凶虎製造的動靜讓無數人為之驚懼，更是遠遠看到了那個不斷亂竄的巨大身影，大鐵鎚也是其中之一。

在他想來，那個機關獸一定是在追逐燕丹，因為身邊的一個墨家弟子說他們沒有那種型號的機關獸，而能讓機關凶虎追殺許久也不見消停的也只有燕丹這個超級高手。

因此，聚攏了數十個弟兄準備撤退的大鐵鎚二話不說就往這個方向跑來，只是機關凶虎轉移位置轉移得太快，讓他們許久都跟不上燕丹的腳步。

「太子殿下，一定是太子殿下，不然他不會躲着我們！」大鐵鎚鋼牙緊咬，心裏更加認定了是燕丹的事實。

「太子殿下，為您而戰才是大鐵鎚我的宿命，我爛命一條，可沒您的性命寶貴啊！」

就在大鐵鎚暗恨自己的弱小之時，突然隊伍後方傳來幾聲慘叫，把大鐵鎚的精神拉回了現實。

「出什麼事了？秦軍追來了嗎？」

大鐵鎚心裏大急，秦軍怎麼會追來，除了那些黑甲鐵騎去封鎖城門和王宮，其他秦軍士卒還在沿着那道坍塌的城牆挨家挨戶的搜索敵人，因為紀律嚴明不得擾民，行動很慢，為什麼會這麼快出

現在他們後方。

然而當大鐵鎚急忙忙趕到隊伍尾端的時候，卻發現原來是隊伍後方一個弟兄傷口崩裂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摔倒在地，也連累到了別人。

「……兄弟，真漢子！」

大鐵鎚熱淚盈眶，他找到的這些兄弟本就是從城牆上退下來的傷兵，多虧墨家提供的藥物才勉強保住了性命，現在又跟着他在城裏亂跑追逐機關凶虎，傷口崩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兄弟，你們幾個先找一處安全場所藏起來，如果被秦軍發現就裝作普通百姓，等日後養好了傷再言其他。」

「剩下的弟兄們跟我來，我們一定要保護太子殿下安全撤退！」

幾個傷兵被大鐵鎚留下，默默的走進一個幽深的小巷。

啪嗒，走在最前頭的一個傷兵手腳麻利的把自己的甲胄脫下來丟在牆根，看得其他人憤怒不已。

「小石頭，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把鎧甲脫了？想要背叛燕國嗎？」

「背叛燕國？哈哈哈，現在還有燕國嗎？」小石頭怒吼道，「燕國已經完了啊！」

「……」其他幾個傷兵也不說話了，是啊，薊都城破燕王北逃，燕國已經完了。

「不對，燕國還有太子殿下，殿下還在燕國就還有救！」一個傷兵突然醒悟大叫道，只是效果不怎麼理想，周圍的同伴沒有一個人出言附和他。

「太子殿下就算能救燕國又怎麼樣，要幾年還是幾十年？收復燕國舊土又要犧牲多少弟兄們的命？」

「而且，太子殿下終歸只是太子殿下，燕王還在他就必須聽燕王的話，我們這些人也必須被燕王被那些貴族大臣統治，過着辛苦勞作只能勉強養家餬口的生活。」

小石頭情緒低落的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會留下來守衛薊都嗎？」

「我知道，你和我們一樣都是太子殿下曾經救助過的人。」一個有點軟糯的聲音傳進大家的耳朵，小石頭一看，這是與他同時入伍的大牙。

小石頭點點頭說道:「沒錯，當初年成不好，糧食交完稅後一年的辛苦相當於白乾了，就在我要餓死的時候，太子殿下開倉放糧才給了我一條活路。」

「是太子殿下救了我石頭一命，所以明知希望渺茫明知自己很可能會死，我，你還有你們，我們才會為報太子殿下的恩情站在薊都城頭，用我們的武器一次又一次的把秦軍趕下城頭。」

「但你們說，你們有誰想過真正打退秦軍，把秦軍趕出燕國？」

那些傷兵沒有一個人答出的，都無力的靠在小巷的牆根處。

「我們只為太子殿下而戰，只為太子殿下守衛薊都，只是想報答他的恩情，為此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卻不是為那個燕王為那些貴族在拚命。」

「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就厭惡秦軍，去年，秦國佔領我燕國國土中就有我的家鄉，家裏就有我大哥大嫂和我的母親，經過為期一年的耕種，秦國派發的糧種，那些被貴族沒收的糧種，畝產足足有

十三四石，稅率也只有原本的一半不到，還沒有那些苛捐雜稅，多餘的糧食也被秦國用合理的價格買走，而且是否售賣全憑自願不會有人強買強賣，我大哥還傳信告訴我說他要給我蓋房子討老婆！」

「只是我不敢告訴我大哥說我在當兵，只說在薊都找了個雜活干，然後豁出性命為太子殿下守衛薊都。」

「但現在，薊都破了，太子殿下也已經逃跑，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儘力了，我們已經沒有當燕國士兵的必要了啊！」

「我也想活下去，想回家和我母親我大哥大嫂一起過幸福的日子，也想討個漂亮媳婦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這有錯嗎？有錯嗎？」小石頭怒吼道。

吃飽穿暖，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是每個人的夢想，是這個天下每個普通百姓的夢想，簡簡單單卻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而在秦國，普通百姓早已遠離飢餓貧寒。

「所以，我不打算再當兵了，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風頭一過我就回家，回家和我大哥一起種田養家，我也不認為這是對太子殿下的背叛，因為那高大的城牆上有我的熱血撒在上面，只是老天爺不

收我，要我活下去！」

小石頭聲音中帶着一絲哭腔，真情流露:「你們如果覺得我的想法不對，那就往我心口捅上一刀，就當我石頭已經戰死在那城牆之上了！」

小石頭拉開衣襟，麻布衣上暗褐色的痕迹隨處可見，那是小石頭身上血液乾涸后的痕迹，他也是在城牆上奮戰了半月左右的士兵，自己的秦軍的血液灑在身上不計其數。

「小石頭，鐵鎚大哥說太子殿下被機關獸追殺，我們先去把他救出來吧！」

小石頭搖搖頭說道:「其實太子殿下不可能死的，你們別忘了太子殿下可是高來高去的武功高手，一個機關獸根本攔不住想要走的太子殿下。」

「而且，秦軍的機關獸不可能跑這麼遠還只有一頭，依我看那只是墨家的機關獸，與太子殿下沒多少關係。」

其他傷兵看了看小石頭的衣服，又看了看小石頭身上新鮮的血紅色痕迹，一言不發的默默脫起了身上的甲胄。

如小石頭說的一樣，他們受了太子殿下的恩惠活了一命，但用自己的生命守城，在城破之後也已經還完了恩情，接下來他們有資格選擇自己要走的路，有資格回家種田娶妻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

小石頭咧嘴一笑，抬頭望天，湛藍色的天空純凈好像無瑕的藍寶石，那是希望的藍色。

「哎，大牙，你還抱着這些東西幹什麼，不丟掉嗎？」一個同伴的聲音讓小石頭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只見大牙抱着自己的甲胄兵器，還對其他人丟棄的頭盔伸出手。

大牙聞言白了那個同伴一眼:「丟什麼丟，好歹也是鐵啊，不管是拿回去熔了造一把鋤頭還是拿去打獵都用的到，丟了多可惜，你們不要全都給我！」

好機智的大牙，默默點個贊。

「我去，那是我的劍，還給我。」

「哎哎哎，我右手的臂甲呢，誰拿了，快還給我！」

……

就在他們哄搶自己丟掉的兵器鎧甲的時候，他們沒有發現，大鐵鎚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的離開了小巷巷口，手裏一個錢袋子捏的咯咯做響。

「再見了兄弟們，如果你們出現在戰場，不要怪鐵鎚我不念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