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惡仗

第九十六章 惡仗

「赤……赤璃」拉開門的那一刻,蕭無惑呆立在門前,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驚愕間他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生怕自己一動便從夢中醒來。

雖然眼前的人戴着面紗,但他十分肯定對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數百個日夜的那個人。

「王爺,好久不見」赤璃摘下面紗露出淡淡笑容。看着眼前這個曾經無數此出現在她夢裏人,心中的平靜超出了她的預計,而一直提防的眼淚似乎也已經睡着,沒有任何想要造反的意思。

相比她的平靜,蕭無惑卻難掩激動的心情,待他確認自己並不是在做夢時,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她攬入懷中:「真的是你」。

活了二十餘年,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失而復得的喜悅。

是的,真的是她。

這突來的懷抱勾起了赤璃心中最痛的回憶,一年前他也曾這樣緊緊的擁著自己。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個懷抱之後他對她說的每一個字。

她伸出手來將眼前的人推開,快速走向桌邊將蠟燭吹滅:「時間緊迫,我有很多事要向王爺稟報」嚴肅的語氣將他們的關係拉的很遠很遠。

看她如此平靜,蕭無惑只覺胸口空了一塊,像是失去了一件寶貴的東西。

「你怨我是應該的」他背過身去凄苦一笑,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想起自己曾對她說的那些話,換做是他亦不會輕易原諒。

藉著清冷的月光,當眼前的背影和記憶中的畫面重疊的那一刻,赤璃突然心生不忍。

曾經她總會因為他被煩擾所困而感到心疼,而此刻自己卻用冷漠傷了他。

「我不怨你」原本冷淡的語氣輕柔了幾分。

即使心中那份悸動已不復存在,慣性使然,她還是不忍見他難過。

蕭無惑轉身回望的同時清澈的目光變得渾濁,像是融匯了滄桑與苦海。

眼前的人依舊和以前一樣,美得令人奪不開眼睛,唯一不同的是那明亮的雙眸中再不見波光盈動的溫情和愛慕,取而代之的是淡定與平靜。他寧願她是在賭氣,也不願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因為他明白,沒有怨,自然也就沒有愛了。

「我倒是希望你怨我」蕭無惑眼底深處的心痛與愧疚已呼之欲出。

看他如此模樣,赤璃突然覺得有些自責,可這自責很快被煩躁取代,明明受傷害的人是自己不是么!為什麼現在反到像她負了他一般。

「時間緊迫,王爺還是坐下聽我說吧……」她不想將某些話題延伸開來,更不想喚醒沉睡的眼淚,眼前的蕭無惑已是別人的夫君,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都已是過眼雲煙。

若在重蹈覆轍,之前那些挖心之痛便是白受了。

「赤璃,你不能如此冷漠」他知道她的冷漠並不是因為怨恨而生的偽裝,這個發現讓他難以接受。

「那麼請王爺告訴我究竟應該如何對待你?」赤璃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他眼裏的傷痛難道真的是因為愛嗎?不,那不是愛,是不甘。

在他心中自己應該愛他愛到無法自拔,見面時應該痛哭流涕才對,他寧願她在怨恨中受盡折磨,也不願她在遺忘中輕鬆自在。

「你心裏還有我嗎?」蕭無惑問完這個問題之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在她心中曾是何等分量他再清楚不過,可如今竟需要如此卑微的方式問出口。

赤璃沒想到他居然會問得這麼直白,這個問題讓她突然意識到曾被自己視為神的蕭無惑也並非那麼完美,他和許多人一樣自私又殘忍,唯一不同的是他比那些人更善於偽裝罷了。

「曾經我對王爺的愛慕蕭王府里人盡皆知,難道王爺會不知道嗎?王爺一邊若無其事地被我喜歡著,一邊閉口不提這份感情,不過是不想在給我指派任務時背上虧欠的枷鎖,我說的對嗎王爺?」既然他問了,那麼就說個明白吧。

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小心翼翼的說話做事,生怕自己一個疏漏就會惹得對方厭煩。一旦這份愛消失了,原本該有的理智和自尊便統統都回來了,就事論事,有理說理。

此時,當她再回顧那段感情時才發現由始至終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而他一直以局外人的姿態享受她的愛慕,偶爾施捨一些曖昧來滋養她的愛,說到底不過是自私二字。

他從未應允承諾,也從未想過結果,他的目的清晰明確絕不會因為那一點動心而影響早已設定好的計劃。

硬要給他們的關係做個定義,她於他而言不過是一顆特殊的棋子罷了。

僅此而已。

面對她的問題,蕭無惑無言以對,回想着曾經她伏在他桌案邊乖順的模樣,只剩心痛。

很久之後他緩緩開口「是我負了你」

赤璃沉睡的眼淚終於還是被他這句話喚醒,她抬起手來憤怒地擦拭。

她恨自己的不爭氣,也恨他挑起她情緒的波瀾。他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證明他依舊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

眼淚一出,她便輸了。

「別哭」他朝她靠去,語氣心疼。

「現在你開心了嗎?我還是為你流淚了,你滿意了嗎?」他的話就像一陣風,吹起了她心中那團燎原之火。

她的憤怒不是因為愛而不得,而是他在狠狠給她一刀之後還做出一臉心疼的模樣!

「我從不想你傷心難過」他滿眼憂傷地看着她。

「可你卻這麼做了」面對這蒼白又無賴的解釋,赤璃笑了笑抬起眸子看向他:「那我請問王爺心裏可又有過我?」

「一直都有」蕭無惑再也不想迴避自己的心,回答的毫不猶豫鏗鏘有力。

「若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送我去北漠嗎?」她決心將他們的感情推向絕路,斷了自己和他心中的所有念想。

問題一出,偌大的客房裏良久未有一絲聲響。

「下面我們可以開始談正事了嗎王爺?」赤璃再次開口打破沉默,這個答案正如她所料。如此一問只不過是想讓眼前的男人知道他們之間已無路可走。

蕭無惑垂頭坐在椅子上輕聲道:「好,你說,我聽……」蒼涼的語氣掩蓋不住心裏的涼意。

天亮之前,赤璃回到了清影宮,四周明明一片安靜可耳中卻嗡嗡作響,像是打了場惡仗歸來,許久才得以平靜。

自己與蕭無惑的這次重逢讓她突然想到陸某的《釵頭鳳.紅酥手》和唐氏的《釵頭鳳.世情薄》,這兩首詞兒看似彼倡此和,實則天冠地屨。前者放大了片刻的深情,後者卻為此亂了餘生。諷刺的是,大呼遺憾之人卻與他人四年生三子,而真正深情的人卻憂憤成疾早早奔了來生。

在明知相愛無望時,選擇「不擾」不僅是君子該有之態,更是一種純粹的善良。

而蕭無惑卻未做到這一點,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不管別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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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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