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醒
「稟告皇上,她醒了」一頭白髮的劉太醫見一直昏迷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睛,便收回了手中的銀針跪向身後的男子稟報。
「此人身患何疾?」說話之人身着黑袍,錦袍上用金線綉著九龍飛天圖案,氣宇軒昂龍顏甚偉,渾身散發出高貴與冷冽之氣。
「回皇上,此女脈象細弱平穩並無惡疾,昏迷想必是長期缺水而致,服藥七副即可痊癒」太醫將自己的診斷之結果原本道出。
「你且退下吧」說話時,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緊緊盯着床榻上的女人,若有所思。
「渴……」細弱的聲音從那張乾裂的口中傳出。赤璃恍惚間只覺得自己像一株快要枯萎的植物,口渴萬分。
突然,一支手臂伸入女子的後頸將其緩緩托起,動作輕柔無比,似在擔心一不小心便會將這瘦骨嶙峋的身體給折斷一般。
早已焦渴難耐的人感覺到溫水滑入乾燥的口腔時,對水的渴望變得愈發強烈。她想捧起嘴邊的杯盞再多喝一些卻無力抬起手臂,只能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幼鳥被動地張著嘴巴。
男子平穩地端著杯盞控制着水流的速度,劍眉緊蹙。
水分的涉入緩解了她口腔與喉嚨的撕痛但意識仍未恢復,不過是清醒數秒之後,天地又合在了一起,赤璃再次陷入一場幽深的夢。
夢裏她在無邊的黑暗中赤足行走,耳邊時而是狂風呼嘯的聲音,時而是海浪翻湧的巨響,世界像一張無邊的大網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懼。
這一覺,她不知睡了多久。
待她醒來時四下無人,一片寂靜,只有一盞微弱的燭光忽閃出淡淡紅光。
赤璃艱難地支起身體環顧四周。
即使是如此昏暗的燈光,也難掩房內的氣派華貴,白石所砌的牆壁瑩潤無暇,黃金雕成的荷花在白石中妖嬈的綻放,從空氣中瀰漫的味道可以判斷出這裏的傢具均為上等金絲檀木所制,連地面也由墨玉鋪設,而她身上所蓋之物亦是金絲蠶褥,能用上這等料質之地絕非一般。
難道……這裏是狄國皇宮?!
她真如蕭無惑所計劃的一半被狄王帶回汗宮了嗎……
驚疑之餘,赤璃掀開絲被朝身上低頭望去,原先那一套鮮紅的嫁衣此刻已變成一件白色雲錦內衫。
這裏到底是哪裏?是誰在荒漠中發現了她?是誰為她換的衣裳?無數個問題糾纏在她的心中,像一把大鎖,緊緊鎖住了她的眉頭。
為了儘快掌握更多的信息,她悄聲下床未發出一絲聲響。
當她走出主屋剛想踏入廳房時,卻見一名侍女雙膝跪地,身體伏在地上已然入夢。
此女粉色素衣裹身,下着鵝黃煙紗散花群,與中原衣着無異。
見此情形她收了腳步,在沒有摸清情況之前,自己需要絕對的獨立思考時間。
於是,她迅速回到床上拉好被褥,佯裝未曾蘇醒。
次日清晨,她聽見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響。
宮女心兒邁著碎步先走到床邊瞧了瞧,輕嘆一聲之後轉身吹熄了桌上的燈燭。
此時太醫院的宮女華兒手捧藥罐走了進來對着心兒輕聲問道:「這姑娘還沒醒嗎?」
「是呢,未有動靜」心兒指了指她手中的藥罐:「這是……」
「劉太醫昨晚臨時改了方子,讓我趕緊熬了新葯送來」華兒將手中的藥罐輕輕放在桌上吩咐道:「用法和之前一樣,四個時辰一副」說罷伸著脖子朝床榻上的人望了眼兒。
「辛苦姐姐,心兒知了」
「那我先回了」華兒剛走了兩步突然又轉過身問道「聽說她是皇上從北漠救回來的?」
心兒點了點頭道:「是呢」
「那你可得好生伺候着,這姑娘生得這般好看,這日後啊最不濟也是個嬪主兒」華兒捂著嘴兒輕笑,眼珠靈動。
心兒聞聲伏在她的耳邊附和道:「那日我親眼瞧著皇上親自將她抱進來的呢」
……
兩位宮女小聲的對話被躺在床榻上的人盡收耳底。
看來自己是真的被狄王帶回了汗宮,此刻還有命活着不知是命不該絕,還是該感謝簫無惑的神機妙算。
按照他的計劃下一步自己應該要順水推舟的成為狄王的女人了,殺人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可這幕中之事,她又該如何應對。
放於被褥里的手緊緊地攥成拳,心中的酸痛難以抑制,眼淚奪眶而出順着臉頰傾流直下。
「奴婢拜見皇上!」心兒剛將屋裏火爐添了些新炭,轉身便看見一道黑色身影,立刻拜跪。
「她可醒?」男人徑直走入內房,立在床邊詢問,眼裏亦如往日陰冷,語氣深沉。
「回皇上,未曾醒過」心兒如實回答。
「再傳太醫!」男子聲音微怒,明顯不滿這個答案。
「是!」心兒嚇得渾身一顫,立刻快步尋人。
男子緩緩靠近床榻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上許多,不再枯黃暗沉。
臉上的黃沙洗凈,卻是這般秀麗。她的臉上是淚痕嗎?
赤璃雙眼緊閉雖然看不見任何事物,卻能明顯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場縈繞在身邊。
突然,臉頰被手指輕柔地掃過,她強忍着心中的怒氣和委屈,生怕自己一個衝動會忍不住起身殺了這個輕薄之人。
「微臣參見皇上!」太醫提着藥箱匆匆趕來面露驚恐。
男子收回投在女子臉上的目光:「她為何還未蘇醒」聲音不怒自威。
面如土色的太醫惶惶道:「微臣日日複診,此女脈象尚佳已與常人無異……可不知何故依舊昏睡」
此時赤璃的心裏糾結萬分,雖說她曾殺人無數,可死在她劍下的無一良人,眼下若她繼續昏睡,恐怕是要連累了這個年近半百的老太醫。
「咳咳……」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反應。
「皇上,她醒了,她醒了!」驚恐萬分的太醫看見床上的人有了動靜,立刻轉憂為喜。
「這裏是哪裏?」赤璃緩緩睜開眼睛,故作驚疑。
「你們且退下」男子揚起黑袖下了命令。
「是!」……眾人應聲紛紛退下。
男子俯視着眼前的女子問:」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北漠?「半垂的雙眸中探不出任何情緒。
女子抬起空洞的眼睛朝他看去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喃喃重複她的話,眼裏陰霾更甚。
「我什麼也想不起來……」目光閃動下,悲傷、焦急、無奈等該有的情緒都恰如其分地涌在她的臉上。讓本就虛弱的人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男子見狀沉思片刻道:「你且養病吧」說罷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