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殘殺
入夜後的汗宮萬籟俱寂,耳邊只能聽見風沙拍打在窗戶上悉悉索索的聲響。
國相宮裏,魏澤天將一個透明水晶方盒擺放在正對着床榻的木柜上,又搬過一張高凳在對面坐下。
他面含微笑地盯着盒子一個勁兒地觀賞,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像是正在觀賞一件稀釋珍寶。
水晶盒子裏擺着一個女子的頭顱,緊閉的雙眼裏微微滲出血水,薄唇微張面色已成青紫。頭顱連着脖根被齊齊切斷,底部朝外翻卷著一層暗紅的皮肉。
魏澤天看了許久之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兩行熱淚順着鬆弛的皮膚緩緩而下。
他捧起方盒將那帶血的頭顱拎到了自己的面前咬牙切齒道:「梁維,我也要讓你嘗嘗這喪女之痛」
看着頭顱眼裏流出的血水,魏澤天伸出枯老的手指替她拂去:「莫要哭了,我很快就讓你爹去地府陪你」話音未落,他急忙收回手指翻看。
當他看到指腹上沾染的那一層白色粉膏時立刻用手掌在死人臉上一陣猛擦揉搓。
乳白色的粉膏在大力揉搓下漸漸亂了形狀,頭顱上的面容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葉隱修!你居然敢騙我!」一聲怒吼從魏澤天的口中噴出「來人!快給我將人質抓回來!」
渾圓的旭日貼著沙漠稜線緩緩升起,放眼望去,四處儘是一片蒼莽渾厚的橙色沙海,黃沙絞風卷舞直飛。鋪天蓋地的雲層在沙漠上空緩緩移動。此時的天地仿如在空曠的亘古時代一般面面相覷。
赤璃一行剛收了帳篷準備繼續出發之際卻見身後黃沙漫天,大批騎軍正朝着他們的方向追趕而來,氣勢洶洶。
莫齊預感不妙反應極快,立刻騎上馬兒對赤璃大喊一聲「姑娘快走!」
赤璃立刻跳上駿馬奔逃,看這陣仗十有八九是要對她不利。
面對這突發的一幕,剩餘兩百護送兵足足愣了十餘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向逃走的兩人追去。
赤璃雖然善於馬術,可她所騎的只是普通馬匹根本敵不上騎軍們所騎的戰馬。
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兩百騎兵已將二人團團圍住,而遠處翻滾的沙浪也離她們原來越近。
身下的馬兒似受到了驚嚇,嘶吼著在原地打轉。
關鍵時刻,莫齊從身後抽出一把長劍對着赤璃道:「我去引開他們」
赤璃立刻跟上,從自己的馬背跳入他的馬背上大聲道:「你只管騎馬,把劍給我!」
莫齊未有功夫思索,將劍遞向身後雙腳一夾「駕!」
刀劍揮舞之下,耳邊只剩嘶吼咆哮,伴奏的旋律是劍割裂皮肉的聲響。
黑色的身影連連出招,劍光交錯著隕落,飛舞,無數此劈砍下鑿開一條條沙道。
她的呼吸透著濃烈的血腥味,騎兵們的陣形很快被衝散,他們只覺得一股凌厲至極的勁風正向自己的胸膛刮來。
潰敗之際大批援軍口中發出的吶喊聲給了他們莫大的動力和勇氣,剛剛消散的哀鳴和劍影又在風中綻開。
形式緊迫之際,前方團團墨雲佈滿蒼穹,暴風呼嘯似是萬物慌亂驚恐的呼叫。廣袤的沙漠被暴風怒掀,無數飛沙走石形成仗把高的沙霧席捲而來,絲毫不留給人反應的時間瞬間將所有人裹入其中。
「你騎馬快走!我引開他們!」莫齊集中生智,趁著天地混沌跳馬而下。又揚起長鞭狠狠朝着馬屁股抽打。
馬兒逆風呼嘯,馱著身上的女子穿過沙霧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赤璃驚慌回首,眼中只剩黑霧。
「莫齊!」她大聲呼喊,聲音被巨大的風聲吞沒。
陰冷的汗宮內怒髮衝冠的魏澤天用手中的長刀指著跪在地上的叛軍咆哮道「你為何要放走她」
「莫要廢話了,要殺就殺」被捕之人仰起脖子絲毫沒有畏懼。
魏澤天一把扯下他臉上的面具瞬間驚愕道:「你不是狄國人!」
面具之下是一張奇怪詭異的面孔,以鼻為中心左臉俊朗無比,眉濃如峰眼如幽潭。可右邊臉上皮膚瘢痕凹陷沒有一塊平整的肉皮,而眼睛的位置只有一個肉洞陷在烏青的眼皮下。雖然右臉已毀,可依然能從左臉上看出他與狄人長相的巨大差距。
莫齊冷笑一聲道:「對,我和國相一樣都不是狄人」言語中儘是鄙夷與挑釁。
魏澤天此時已深知此人不是叛徒而是別國的內密,用刀尖抵上他的喉尖冷冷道:「你是誰派來的?」
「國相如此神通廣大這個問題自然難不倒你,又何必要問我呢」話語里滿是嘲謔與不屑。
魏澤天不理諷刺又問:「你是如何潛入汗宮的?」
「狄人頭腦簡單愚蠢至極,想要混進汗宮還不簡單?」此話一出,原本按在他肩膀上的兩支手突然用力掰扭着他的胳膊向上猛提。
莫齊牙關一咬,連眉頭也未皺一下。
「好,我自然有辦法讓你開口」魏澤天目露凶光對手下道:「取七隻毒蠍來」
混入狄國多年的莫齊自然曉得蠍刑是狄國最惡毒的刑法,也是狄軍審訊時用的最多的手段,毒蠍食肉兇猛,只要將毒蠍塞入犯人喉嚨,它便會順着食道向下撕咬,直至將人體內所有器官啃食乾淨才會破皮而出。而犯人表面無損,體內卻再無一塊整肉,活活疼痛而死。
他左眼肌肉抖了抖很快又恢復平靜,渾身散發出一股視死如歸的英雄本色。
很快,侍衛便已取來毒蠍,看着玻璃瓶中那興奮抖動的蠍子,莫齊使出全身之力將身體向前衝去。
刀尖刺入皮肉發出噗噗的聲響。
魏澤天猛地抽出刀來卻為時已晚,怒吼之下舉起大刀朝他砍去。
頓時間血肉橫飛。如此殘忍血腥的場面,讓無數上慣了戰場的兵士們亦不禁撇過頭去。
魏澤天一刀接一刀地將怒氣宣洩在鋒利的刀刃上,直至精疲力盡才扔下手中的利器,跌坐在地上急喘。
白髮在他瘋狂的揮動下掙脫髮冠凌亂地披散而下,蒼老的臉上濺滿了血液。
他一身黑衣席地而坐,活脫脫地像來自地府的勾魂鬼差從地下爬上了陽間。
而坐在他身後高台上的那個人平靜的面色上似乎還夾帶着一絲戲謔,像是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
偰律伸了個懶腰起身前緩緩開口道「傳令下去,繼續搜尋」說罷,饒有興趣地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魏澤天,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