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溫情與決裂

並不是詢問，而是肯定，蘇子凝想說，蘇父說了讓自己一個人去，但是韓梟卻搶先一步開口，「他說一個人，到時候如果你不用我陪你進去，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雖然韓梟一直跟自己不太對付，但是關鍵時刻，他還願意幫自己，至少在這一點上，蘇子凝對他心懷感激。

而且，要面對自己的父親，蘇子凝感覺到內心一片荒蕪，她不知道應該在依賴誰，想不到最後，是這個只有契約關係的，名義上的丈夫，成為了她心中最後的依靠。

上班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班的時間，等蘇子凝磨磨蹭蹭地收拾好，韓梟已經在等她了。

看到蘇子凝為難和滿臉寫着「不想去」的神情，韓梟表示相當不屑，「至於么，怕成這個樣子，你現在打電話說你不想去還來得及，我在身邊，他應該不會說什麼的。」

蘇子凝搖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吧。」車子應聲發動。

電話裏面說的老地方，其實蘇子凝有些心虛，那還是自己沒有家破人亡的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帶她去的咖啡廳，裏面的甜點是她最喜歡的，她曾經戲稱這裏是他們家人的，「老地方。」可是，過了這麼久了，蘇父還能記得？

她不敢確定其實更不敢確定的是自己的內心，蘇子凝不想見到父親，但是又不知道，如果真的跟父親連這一點默契都沒有了，她該怎麼辦？

脆弱得如同秋天的蝴蝶，輕輕一觸碰，就碎得一塌糊塗，一路上，蘇子凝都在深呼吸，韓梟看出了她的緊張，也沒有跟她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一直到車子在一間裝潢雅緻的咖啡廳門口停下，韓梟才轉頭問道：「你確定不用我陪你進去？」

蘇子凝最後長出了一口氣，倔強地搖搖頭，「有些事還是得我自己一個人面對，謝謝你。」

她很鄭重地說了謝謝，然後義無反顧地拉開了車門，在此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女兒跟父親的見面，也可以這樣劍拔弩張，簡直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當她進去的時候，往以前常坐的位置一看，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等著了，蘇子凝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但是本能驅使她走了過去。

「提前了這麼早啊。」蘇子凝在他對面落座，一直低頭看菜單的蘇父抬起頭，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那就點菜吧，」然後將菜單遞給服務生，「一份草莓蛋撻，一份水果披薩。」

他從善如流地點單，好像已經說了無數次，其實，也確實是無數次，這兩樣，都是蘇子凝最愛吃的。

蘇子凝一時心裏有些酸澀，本來構思好的那些絕情的話，卻在這樣的溫情之下說不出來了，她的嘴唇煽動着，良久，才有些掩飾地笑着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蘇父點點頭，「他家的草莓蛋撻很好吃。」就像是對一個陌生朋友介紹熟悉的店鋪。

蘇子凝收回自己所有的感性，沉聲問道：「所以你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蘇夢吟跟你告狀了，所以你要替她打抱不平？」

聽見蘇子凝的話，蘇父皺眉，「子凝，話不能這麼說，夢吟比你小，你應該讓着她的。姐妹之間有些吵鬧正常，可是吵來吵去還是一家人，她的事業還算順利，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能跑去警告她，給她添堵呢？」

「呵，」蘇子凝冷笑了一聲，還真是，蘇夢吟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也不知道添油加醋地跟爸爸說了什麼，才讓一貫冷靜的蘇父都坐不住了。

「我跟她，才不是姐妹，她也從來都沒有把握當姐姐看待，你從小就讓我讓着她，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讓了，就連我媽媽都得給她媽媽讓位置，你說，這是憑什麼呢？」

提到自己的媽媽，蘇子凝的情緒有些受不住了，語氣也有些激動。

蘇父一直都是在家裏說了算的，忽然被女兒頂撞，覺得很沒有面子，因此也很嚴厲，「子凝，你怎麼還學會跟爸爸頂嘴了？夢吟一直是個乖孩子，難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就非要把夢吟也拉下水，咱們蘇家，就不能好好的了，是不是？」

蘇子凝抬起眼來，神情冷漠地看着蘇父，「所以你放棄我，就因為我現在變成了這樣？那我應該是什麼樣呢？其實，我從來就沒有變過，是你們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我告訴你，殺人犯不是我，而是蘇夢吟，我是替她背了黑鍋，你相信嗎？」

餐廳里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人，蘇子凝的話，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蘇父慌忙厲聲辯解，「子凝，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妹妹！她是無辜的。」

事到如今，蘇子凝已經徹底明白了，不管自己說什麼，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清白的，都不會有人相信她，她苦笑着說道：「你看，她說，我是殺人犯，你就覺得我是殺人犯，我說我不是，你又不信我，你也說我們是親姐妹，都是你的孩子，可是為什麼你對自己的孩子，如此不公平呢？」

「那是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是指向你的！」蘇父辯解。

「可是你沒覺得，那些證據就算是按在蘇夢吟身上，也找不到破綻嗎？」蘇子凝大聲喊道。

蘇父一下子愣在原地，其實那些證據他都熟稔於心，他當然能夠想起來，就算是主角換成蘇夢吟，也一樣成立，但是此刻已經蓋棺定論，殺人兇手就是蘇子凝，這是法院的判決。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殺人犯，你不能把你妹妹也拉下水，咱們蘇家，總得有一個好好的吧？」蘇父苦口婆心地勸道。

蘇子凝冷笑了一聲，恰在此時，服務生將餐點端上來，「先生小姐，菜齊了。」

蘇子凝垂眸看了一眼色澤光鮮的蛋撻和披薩，一看就很有食慾，可是她已經吃不下去了，當蘇父將盤子推給她的時候，蘇子凝的手卻擋住了。

「算了吧，我消受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蘇家跟我一起下水，畢竟我不像蘇夢吟那麼壞，可是我要跟你說一句話，真相遲早會大白，真正的兇手遲早會水落石出，不是我的黑鍋，我不背。」

說完，蘇子凝不顧蘇父的挽留，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咖啡廳，這個老地方，所有美好的記憶戛然而止，這世上不會再有溫情了。

蘇子凝走下台階，車子依然停在老地方等她，等她上車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韓梟照常遞給她一張紙巾，冷著臉吩咐司機，「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