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雲收雨過波添，樓高水冷瓜甜，綠樹陰垂畫檐。
初夏的早晨，淮安村被薄薄的晨霧籠罩着，仿若披上了一層輕紗，山間景色若隱若現。
太陽還沒有出來，昨日夜裏突降一場大雨，山間土路泥濘，一般人這時是不願出門的，但陌離卻早早的起來，背上背簍，腰間別上藥鋤，關上門就上山了。
因為有些藥材，只有大雨過後，太陽未出的時候才會長出來，他得快一點兒了。
「陌大夫，這麼早就上山採藥啊？」一個扛着鋤頭的五六十歲的老者笑呵呵問道。
「對，李老哥這是要去田裏？」陌離看了眼鋤頭，又看了看他左手不自覺捶著的腰問道。
「可不是嘛，昨天那雨下得也太大了，風也大得嚇人，我得去地里看看，也不知道成什麼樣了。」李老頭嘆息道。
陌離心知他家的情況，也勸不了什麼，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只能說道：「待會兒去我家拿兩副葯吧，這風濕病雖然去不了根，但吃着葯總會好受一些。」
「那就謝謝陌大夫了。」李老頭也不推拒，笑着應下了。
陌離頷首，隨即加快腳步往山上趕去。
「要是我的身體像陌大夫這樣硬朗就好了。」李老頭看着那健步如飛的背影不由得羨慕道。
要說這陌大夫比他小不了幾歲，但也是花甲之年了，一樣的頭髮花白，身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迹。
可人家就是身體強健，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哪像他，慢的像蝸牛。
可再慢，他也得顧著莊稼，連年打仗，村裏的青壯年都被征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
他家還算好的，雖然兒子被征走了，但總算是留下了香火，膝下兩個孫兒一個孫女都靠着他養活，日子過得還有些盼頭。
李老頭晃了晃腦袋，不想那麼多了，早點看完地。就算陌大夫不說，他也本打算去他那一趟的，他兒媳婦昨日感染了風寒，現在還在床上躺着呢！
望着那遙不可及的湛藍天空，高大的樹木，微風拂過，耳邊還可以聽見「沙沙」的聲音，在加上泉水叮咚，蟲鳥鳴叫，好一首美妙的樂曲，大自然的饋贈。
可蘇溪現在沒有那個閑心去欣賞，烏黑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肉嘟嘟的小手，腦袋一片空白。
她因為感染了新型病毒，在醫院已經接受了一周的治療，或許是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沒什麼運氣吧，所以在別的患者身上效果特別明顯的治療方法，在她身上卻不怎麼奏效。
於是，再一次進行搶救的時候，她已經想開了。反正她從小到大都沒什麼運氣，這短暫的一生平平淡淡，沒什麼捨不得的，也沒什麼想要的，死了就死了吧。
所以，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的嘴角還是帶着笑的。
可誰知當她再睜開眼時，卻看見了這麼一副景象。
她到底是到了地府，還是又降生了一回？
看着眼前的小手，她比較傾向後一種。
可如果是后一種，那是不是說明，她又被拋棄了一回？
而且，這次好像是被扔到了荒郊野嶺，這種地方肯定不會有人常來，或許，這一世比上一世還要短暫……
上一世是沒什麼運氣，這一世是要走霉運了嗎？蘇溪不由得苦笑着想到。
「嗷……」
一聲狼叫，打斷了蘇溪的胡思亂想，這地方還有狼？？？
蘇溪欲哭無淚，老天爺我是跟你有仇嗎？不要哇！就算沒人來把她撿走，就算她在這凍死餓死，也總比葬身狼腹強吧？
哎，不過，電視劇和電影里不是都有演過，狼發現小孩不僅不會吃掉，還會叼回狼窩裏養大，俗稱「狼孩」。那現在，難道她要親身體驗一下狼孩的生長過程嗎？
不要哇，她可是有潔癖的，連寵物狗身上的異味她都受不了，更何況這種野生狼的！
正當蘇溪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顆雪白的大狼頭猛然映入她的眼帘。
蘇溪：……
這是狼的頭嗎？怎麼看起來比牛頭還大？那麼大的嘴，一口就能把她吞了吧？眼睛怎麼也那麼大，問題是她怎麼看到了紅光，是她的錯覺吧？錯覺吧？
看着越來越近的狼頭，蘇溪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瞳孔放大，小臉越來越白……
「雪瞳。」忽然，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狼立馬回了頭，然後又看了她一眼。
似是往後退了幾步，漸漸退出了她的視線，而後她的眼前居然出現了一個老爺爺？
陌離趕忙把這孩子抱起來，一邊拍打她的後背，一邊以獨特的手法輕柔的按壓她的胸口，小臉泛紫，一定是剛剛被雪狼嚇得喘不過氣了。
「咳咳……」吸入空氣的蘇溪，頓時感覺舒服了不少，還是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這才有精力打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老爺爺，鬚髮皆白，五官周正，看起來挺慈眉善目的。
他，會帶自己走嗎？
想到這裏，蘇溪眸上不禁閃過一絲擔憂。
陌離見孩子舒服些了，不由得又換了個姿勢抱她，這時才有時間細想。
雖說因為戰亂，很多人都養不起孩子，棄嬰這幾年確實不少，他之前也遇上過幾回，不過都晚了。
但這個時節，食物很多，只要家裏緊一緊，一個嬰兒還是養得起的。更何況，包着這孩子的小被子是靛青緞面的，紅色的小肚兜上還用金線綉著牡丹花，怎麼看也不像是養不起。
而且，這些年，附近的幾個小村落，也鮮少有孩子出生，畢竟男人們都去打仗了。
這孩子到底是哪裏來的？
陌離光顧著琢磨這孩子是哪裏來的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溪眼中的擔憂。而蘇溪見他這麼長時間不動彈，以為他是在猶豫要不要帶自己回去，心裏愈發緊張。
不管了，好不容易在這荒山野嶺有一個人，她可不想進狼肚子裏，心一狠，嘴一張，祭出嬰兒的殺器，「哇……」
陌離瞬間從深思中抽離，手忙腳亂的哄著蘇溪，他這輩子從沒有哄過孩子，所以也只是輕拍著蘇溪，乾巴巴的哄著，「乖，小傢伙，不哭了，不哭了……」
雖然蘇溪可不是真正的嬰兒，但哭起來也是很累的。而且萬一真這麼一直哭下去，老爺爺厭煩了怎麼辦？
所以，哭聲漸漸小了，蘇溪小手緊抓着陌離的衣襟，烏黑的大眼睛包着眼淚兒，可憐兮兮的瞅著陌離。
「你個小機靈鬼兒，我帶你回家。」陌離點了點蘇溪挺翹的小鼻子，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