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敗事說

第八十九回 敗事說

()阿嵐捎信回來只有荀書、張嬤、小姚、小巧知道,信是阿嵐托荀書捎回來,阿嵐應會交代,他是不會亂說;張嬤、小姚、小巧都不認得字,很可能就是她們說出去,但若張嬤想巴結婆婆應該會直接把信交給婆婆,所以她說出去的可能性很小;最有可能的便是小巧和小姚,不過小巧是童家的人,應也還不至於向婆婆獻媚,那只有小姚,她是婆婆遣過來的人,自然會成為婆婆的耳目。

葉氏離開后,郝春將小巧遣房門,躺在床上將事尋思了一遍,至此她在小巧和小姚面前行事便該避則避,以免再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到葉氏耳里。儘管她覺得小巧不應和葉氏串通,但世事難料,如今小巧已脫離了童家,誰知會不會另結高枝,畢竟有眼色有野心的人都是看得出誰更有利自己——巴結一個當家作主的人,總比死跟着一個什麼都做不了主的人要好。

焰一般的秋霞照在葡萄架上,霞光穿過層層密密巴掌大小的茸茸黃綠斑斕的葉子映出葉下那串串若紫瑙的晶瑩。

日暮十分,郝春陪方老太太坐了一會由佛堂內走出來,步入佛堂外一段種著葡萄的長廊里,望着那顆顆結成串的飽滿紫葡萄,輕撫自己同樣豐盈飽滿的肚腹漫漫向前,一道道透過葡萄架的橙紅霞光投射在她略微豐滿的臉頰上,映襯出她若紫葡萄瑩亮雙眸中的寂寞。

她懷孕以來葉氏對她客氣了不少,就算為了信件的事有些不滿,但還是退讓了,吃的用的,入秋的衣裳都安排下最好,連平日自己少用的燕窩也日日讓廚娘煲上一盅給她做下午的點心。

她清楚得很,自己那厲害彆扭的婆婆要不是看在未出世的孫子面上,哪會對自己這般的和氣,不過終是能得一月半載的太平她也不想計較了,只等方嵐回來無論如何都要勸他去考科舉,如此也就不必再看自己婆婆的臉色。

而她知道方嵐去了茶馬應當會和公公在十月間回來,算來不過再一個來月也就歸來,但一個月一個月肚子日漸翩翩,得喜的心情無法與自己的夫君分享實在讓她有些壓抑。這時難免讓她不禁想起現代的好,如果是在現代便能用手機給自己丈夫報喜,又能說說心裏話,撒撒嬌以解相思之苦,不過現在只能拗著指頭一日算過一日的苦等,且想做些女紅打發時間也會把屋裏人緊張得不行,唯有散散步或到老太太院裏坐坐。

*

「哎!」她無意踩爛了幾個圓滑糜軟的東西,腳下滑了下。

「二奶奶。」隨在左右的小巧和小姚見她身子不穩忙上前忙扶住她,且她們自己也差點被腳下那些爆漿的糜爛滑倒,幸而三人互相拉扯著才妥妥地站穩來。

小姚伶俐的目光下望那被長廊兩邊葡萄藤架遮蔽得略顯昏暗的地板,不解驚惱:「怎麼一地葡萄,方才過來地上還挺乾淨。」

小巧聽聞廊外有鳥叫聲,猜道:「難不成是鳥啄的?」

「我看是人啄的利落,不知是哪個貪嘴的,弄得這麼一地,也不怕歪了嘴,幸而扶得快,要不二奶奶一個不慎,那可了得,真是挨千刀的。」小姚憤憤不平。

郝春抬望橫在自己頭上的葡萄架子,又望了望地上,心裏一陣滲涼,她記得來時這地上還是很乾凈,但這時卻是一地的葡萄,就算哪個丫頭貪嘴,也是摘了一掛捧走,怎麼會弄得一地凌亂。

是有人故意嗎?誰呢?但這方家誰不盼著這肚裏的孩子出生,是誰做出這種事出來?

郝春深深猜疑下,兩手一左一右捏著小巧和小姚各一隻手小心地繞開地上的葡萄走出葡萄架,望着廊外無人的園景,淡定道:「走。」她知道這件事不必自己多插手,那身邊眼睛的主人定會去和婆婆說,憑婆婆的厲害自己是不必憂愁這事。

郝春在小姚和小巧的攙扶下,越走越遠,離著廊外一里不到的假山後閃出一個婀娜的身姿,斜眼望着她們背影遠去,返身甩絹離開。

果不其然,翌日郝春方用下早飯,葉氏帶着周嬤和春香匆匆入了她的房寢,一進門便落坐在榻沿,挨在她身邊,將她的一隻手牽到自己腿上關切問:「身子還好嗎?」

郝春深明葉氏來的目的,有意讓她焦慮道:「昨日不甚差點摔跤,幸而她們扶得及時,也不知誰將葡萄撒了一路。」

「周嬤,讓人把那裏的葡萄都剪下來,別讓那些嘴饞的丫頭惦記着,再問看看昨是誰在那裏,揪出來直接攆出去,這種沒眼力的婢留着也是禍害。」

郝春肚子裏的孩子對她來說可是個寶,他是大房的榮耀,穩固家產的關鍵,再者方鴻飛和方岸就要回來了,有個閃失葉氏也怕再惱到方鴻飛一起,又難和自己兒子交代,這方下了厲令,她回頭掂起耐心,拍了拍郝春的手背:「出去走走可以,你得挑着亮的地方走,這是沒事,萬一有個什麼不是怪讓人心疼。」

「正好黃昏地氣上升,走在外頭有些熱,才在廊子裏避避熱氣,誰知竟會遇到這事,我平日都是按婆婆的話在院裏好生養胎,極少到處走動,也極少與別人來往。」郝春將事撇得清清楚楚,暗也指大概是「婆婆你太囂張,才到處樹敵」。

葉氏倒沒領悟到她這層意思,望着她的肚子好一陣擔心才別去。

數日後,周嬤也沒問出誰將葡萄弄得一地,下人都說自己忙這個忙哪個,說來也是那會正是日暮,廚房的嬤嬤丫頭忙着備晚飯,下房地幾個丫頭忙着收拾白日晾曬好的衣裳乾貨。另各個房裏的主人在幹什麼倒說不清,不過有些人倒問不得,方老太太屋裏的人誰也不敢懷疑;二房的人住在另一進中問起來撇得更清還不能得罪;方慧芬的脾氣既不好又潑辣,幾句不好便是能鬧起來;方慧芳是個悶葫蘆,日日躲在閨閣里,不用問都知道她不是看書,就是做女紅,因此問了一圈下來只能無疾而終。

郝春知道這家遠沒看上去的那樣太平和相安無事,想起季氏給方嵐下毒的事她在起居上越發小心起來,索性每日飲水皆讓小巧在後院的水井裏取,用冬日的小暖爐燒開,飯食上她覺得有自己婆婆派來的那雙眼睛在應該會緊盯住,且隨着肚子裏的生命越來越成熟,那嬌軀更是沉重起來,她也累得不想走遠路,每日下午便只撐著腰在小巧的攙扶下在附近隨意逛上一圈就回了院。

*

天地間漸漸荒涼起來,北風呼嘯著吹走了深秋,不知何時每日清晨窗柩上皆會結起一層淡淡的薄霜,她也不知自己何時起會不自覺撫著肚子對孩子訴說起對他爹的思念,每每說到落寂時,竟能感受到胎動的回應,於是落寂便被孩子的調皮所驅走。

細雨紛飛的凄冷清晨,方鴻飛和方嵐帶着一路風塵僕僕的疲憊回了家門,葉氏將他們迎入正院廳門便詢問事由,方鴻飛擰著愁眉落座廳中,喝了丫頭呈上的薑茶,驅了一路奔波的寒氣淡聲道:「入內院再道。」

葉氏覺得應是出了什麼厲害的事便沒在多說其他,只待他們父子倆歇息夠了,就隨他們回了正院。

方鴻飛落坐明堂主位上,深深嘆了口氣道:「幸虧是阿嵐及時趕到,要不這趟恐怕是免不了牢獄之災。」

葉氏覺得方鴻飛的話實在嚴重,忙問:「出了什麼事?」

方鴻飛顯著余驚未散道:「阿嵐,你說。」

方嵐理了下思緒道:「朝廷發現游家受賄通行販賣私茶,讓人上茶馬抓人取證,我在京里聽到這一消息便趕了過去。」

「幸好阿嵐在我們方到秦縣攔下我們,我們便連日帶貨趕了回來。」

「說來還真是萬幸,那以後怎麼辦?」葉氏覺得這事真鬧起來還不小,而且少了茶馬販賣的渠道,每年家裏也得少賺好幾萬兩。

方鴻飛顯著不樂觀地搖了搖頭:「上面如此勞師動眾查游家,這事定不會那樣快過去,就算逃了這一劫,和游家的姻親關係恐怕是個難關。」

「這也是老二他們的事。」經過數次掙家產的明斗暗鬥,葉氏巴不得和二房脫離關係。

然而方鴻飛卻不這麼想:「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和老二難道不是一家嗎?」

「但這種節骨眼上,可不成啊,反正弟妹不是想要產業,我們不如早點分了家產,與他們分了。」

「這話你也說得出來,難不成要我看着阿翔入大獄,阿燦才多大就要讓他糟這樣的罪。」

方嵐見方鴻飛對葉氏冷言厲色起來,忙為葉氏解圍:「娘應是一時着急才這麼說。我看最好的辦法應是讓游少吟休了思芩妹妹,如此一來咱們兩家就斷得乾乾淨淨,而且從面上看也是相恨的冤家,就算官府懷疑我們賄賂游家,到時我們只要倒打一耙反供出他們的罪證便可減罪。」

「游家怎麼可能休了思芩?」方鴻飛愁道。

方嵐直了真身板,鄭重道:「這事非表面上這麼簡單,上面的人要的只是游家,我們是交皇貢的商人,想來萬歲還不至於將我們趕盡殺絕。」

「嗯!」方鴻飛覺得方嵐說得有些理,便苦惱道:「如何要游家休了思芩?」

方嵐踱步思道:「得乘現在事未定下,過兩日我去鄭州一趟。」

方鴻飛訝異:「你要去找游少吟?」

方嵐點了下頭。

「上蒼可得保佑方家順利渡過這個劫,要不一家老小可怎麼好。」葉氏雙手合十道下,轉而想起郝春,想給方嵐報喜,又有些不甘願看着自己兒子奔到媳婦那裏:「她千不挑,萬不挑,竟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阿嵐快回去看看你那個屋裏人。」

方嵐聽出葉氏的話意喜色驀地由那說着正經事的嚴肅臉頰上綻放開來,急急忙忙拜別方鴻飛和葉氏,正正經經跨出正院大門,便是迫不及待狂奔回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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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之小丫頭大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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