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塵歸塵,土歸土

第八十三章塵歸塵,土歸土

蕭嶸崢不知道怎麼的,明明下午才剛看過程晗的定位,知道她在家裏卻還是心神不寧的,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心被人緊緊攥在手裏了一般。

於是,他忍不住又拿起了手機,想看上一眼,讓自己安心一下。結果,標誌着程晗的紅點卻在距離她原本地方將近五公里的紅雲小區。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她這個時候在紅雲小區做什麼,為什麼這個小區的名字會這麼耳熟?她去那裏究竟是做什麼,又或者究竟是去找誰的?

突然,蕭嶸崢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撥了個電話給白鴿,「喂,白鴿,你幫我查一下,諸苟這個人的住在哪裏?」

電話那頭一陣鍵盤敲擊的聲音之後,白鴿說道,「他住在紅雲小區,七號樓,301號。老大,怎麼了嗎?」

「暫時還沒有什麼事情,我隨時聯繫你們。」

蕭嶸崢不知道自己怎麼掛斷的電話,他的心跳快到要從胸腔里跑出來了一般。重新看了一下程晗的手機定位,換好了鞋,急匆匆地開車趕往那裏。

辦案這麼多年的直覺不會出錯,程晗果然背着他們在暗地裏籌謀著對於諸苟的復仇。關心則亂,他竟然沒有早點想到這一點上。

右腳不停的踩着油門,提高着車子的速度。他一定,一定要阻止程晗,阻止她做出無法挽回,並且讓父母傷心的事情。

這種案子,他們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偵破過,尤其是時文雅母女的案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最後,她們不僅什麼都沒有得到,時芳還晚節不保,不能安然度日。

事實是這樣的沒有錯,可是蕭嶸崢卻忘記了,鞭子沒有打在自己身上,便永遠都不會覺得痛。就算再怎麼親近的人,也不能夠真正的感同身受。

就好像當時在偵破案件的時候,程晗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真當她要開始面對曾經殺害了自己弟弟的兇手的時候,以前知道的所有道理,全都化作烏有。整個腦海里,就只剩下,復仇,復仇,復仇。

終於開到了紅雲小區,這裏的門衛在值班亭的後面鬥著地主,根本沒有理會蕭嶸崢的進入,更別說讓他登記了。

他急急的把車停在程晗那個紅點的附近,剛想一層一層的尋找著,就看到了不遠處拎着食盒走過來的桔梗。

桔梗看見他,本能的把手裏的食盒藏在了背後,佯裝鎮定的打着招呼,「哈,哈,蕭警官,真巧呀,你來這兒找人呀?」

「對,我找人!我來找程晗!」他並沒有走進她,反而拿着手機,左右移動着,確定程晗的位置。

「程小姐也來了?哎呀,那真是太巧了。」

「桔梗,不要裝了!」蕭嶸崢不想繼續跟她糾纏下去,因為他很明白,程晗要想做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找局裏的人幫忙的。而桔梗本身又欠了程晗的救命之恩,她肯定知道程晗在哪裏。

「我知道程晗在這裏!」他說着,把那個顯示程晗位置的軟件拿給桔梗看,「你要是不說,我就以妨礙公務把你帶走,而且,你要知道,程晗現在很有可能有危險!」

為了程晗的消息,蕭嶸崢威脅了桔梗,這個曾經最讓自己不齒的事情。

桔梗看着他焦急的樣子,掙扎了一下,終於還是鬆了口,「跟我來吧。」

跟着桔梗走到那個程晗租住的單元樓的時候,越往上走,血腥味就越來越濃。蕭嶸崢心下一驚,以為程晗已經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快步向上跑去。

201的房門開了個小縫,血腥味兒就是從這裏面出來的。透過小縫,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正對着一個被綁在椅子上,衣不蔽體的女孩兒做些什麼。

蕭嶸崢連忙踹門進去,對着正專心享受程晗痛苦表情的諸苟就是一腳。他雖然個子高,也有些噸位在那裏,可是突然來了這麼一腳,也是讓他往前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

趁著諸苟吃痛,還沒有反應過的機會,蕭嶸崢上前查看着程晗。就見她的腹部被捅了兩刀,而現在傷口上還插著傷害她的水果刀。

她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已經神志不清了。蕭嶸崢不敢動那把刀,連忙脫下自己的襯衫外套綁在程晗的第一個傷口上,輕輕按壓,企圖幫她把血止住。

憤怒使他的雙眼變得通紅,處理好這一切之後,他對着還趴在地上的諸苟就是一陣拳腳伺候。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心愛的人被人傷害了,是怎樣的撕心裂肺。

雖然憤怒,可是他下手卻還是保持着分寸,每一拳,每一腳都避開了要害。而且力道掌握的剛剛好,並不會在皮膚上留下印子。

被蕭嶸崢留在外面的桔梗,看到房間里的場面有些害怕,但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求救電話。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偷偷跑進去,去廚房找了一把剪刀,幫助已經昏迷的程晗把手上的繩子剪掉。

程晗軟軟的倒在她的懷裏,皺着眉頭,一臉的痛苦。為了幫她遮住被暴露了過多的身體,桔梗脫下自己的防晒服,蓋在了程晗身上。

腹部的傷口雖然被包紮了,卻還在往外滲著血。桔梗用手捂在蕭嶸崢用來止血的襯衣上,防止她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亡。

終於,小區里的警笛聲越來越近,蕭嶸崢聽見之後,收住了自己說有的動作,拿出一個手銬把諸苟銬在暖氣管子上。而他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從桔梗手裏接過程晗,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

「老大,你怎麼在這裏?」徐冉冉他們全副武裝的走下車,看到蕭嶸崢的時候都很驚訝。而當他們看到昏迷不醒的程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程博士被傷了,我先跟着救護車去醫院了。人已經被我制服,銬在暖氣管上,這是鑰匙。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這些,他頭也不回的往救護車的方向走去。徐冉冉看到程晗沒有生機的樣子,很是焦急,本能的也想着跟上去,卻被謝文聰拽住了。

「咱們這兒還有任務呢!」

「我知道。」

嘴上這麼說着,她的眼睛卻還是不住得往程晗那邊看去。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程晗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受這麼重的傷。

直到她上到二樓,看到被銬在暖氣管上的諸苟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可是,就算現在諸苟被捕,程晗在傷好之後,也免不了被上面調查一番。

這個傻子,怎麼什麼都不說,全都是自己消化了。還整天一副笑呵呵的樣子來蒙蔽別人,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結果,真正爆發出來的時候,什麼都已經晚了。

程晗一進到醫院就被送進了搶救室里,蕭嶸崢在外面等著,這才覺得自己手掌關節處有些疼痛。低頭一看,兩隻手掌關節處竟然已經紅腫破皮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好久沒有真正的動彈一下了,自己什麼時候竟變得如此細皮嫩肉了。轉身找到衛生間,推門走了進去。

水管里冰冷的自來水衝擊著蕭嶸崢破損的皮膚,帶來沙沙的痛感。但是他卻毫無反應,腦海里一直是程晗剛剛沒有生機的樣子。內心深處漸漸湧上一絲害怕,但是害怕之餘,竟然還有憤怒。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早就說過要多多依靠自己的,可是到頭來,程晗自己一個人以身犯險,也不願意找自己。自己怕是最最失敗的男朋友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亮了,蕭嶸崢忙起身,跟着主刀醫生詢問著,「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摘掉口罩,臉上並沒有什麼欣喜的神情,「哎,這姑娘傷的實在是有些重了,傷口有些深。而且她失血過多,輸了將近1500cc的血才緩回來。

但是好在止血的措施不錯,沒有進行二次傷害和感染。她現在麻藥勁兒還沒有過,大約四個小時以後就可以醒過來了。

她醒過來肯定會痛,你們家屬呀一定要在旁邊好好陪護著,暫時不要給她喝水,也別讓她做什麼大動作,以免扯著傷口了。

在恢復期間,可以用溫水擦拭身體,一定要記住,傷口可千萬不能碰水。」

這個醫生倒是盡心儘力,跟蕭嶸崢千叮萬囑著,生怕他沒有陪護經驗,到時候添了亂。

「謝謝醫生,我記住了!」

蕭嶸崢握著醫生的手,真誠的感謝著,這才看到手術室里被推出來的程晗。她雙眼緊閉,嘴唇泛白,還有了乾裂的死皮。要是平常,那麼注意自己外表的她一定會拿出唇膏來,給自己的嘴唇做個護理。

可是,如今卻什麼也做不了。

蕭嶸崢一路跟着推床的護士回到病房,這是他特地給程晗申請的單人病房,私密性很好,還有獨立衛生間。到時候程晗醒來,也不至於面對着那麼多陌生人而感到尷尬。

「你說,你自己一個人做出這般兇險的事情,難道就沒有哪怕一秒鐘想到我嗎?」他握著程晗的手,紅了眼。

「咱們雙方父母不都是已經見過面的嗎,為什麼你還要自己一個人去承擔這些。」說到這兒,他突然想起前幾天程晗問自己的那些話。

『阿崢,如果哪一天,我觸犯了這個底線,你會怎麼辦?』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算明白那時程晗問這句話的目的,和意圖。而自己當時的回答,怕是讓她不敢跟自己敞開心扉了吧。

蕭嶸崢懊惱的捶打着自己的腦袋,他自以為是個合格甚至是優秀的男朋友,可到如今才發現,他連女朋友的心思都不明白。

那個時候的程晗怕是希望自己站在她身邊的吧,哪怕只是嘴上說說的支持,都會比自己當時的答案更讓程晗開心吧。

他後悔了,可是時間並不能重來,就像人死不能復生一般,他們之間的關係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痕,程晗過不來,他也過不去。

放開程晗冰冷的小手,蕭嶸崢想了一會兒,撥通了程觀海的電話。

「喂,程叔叔,晗晗她受傷了,現在在中心醫院這裏。」

掛斷電話,他看着窗外發獃,耳邊是連接在程晗身體上的儀器有規律的滴滴作響。這時,有人在門外輕輕的敲著房門。

他打開一看,竟是徐冉冉還有謝文聰他們,「你們怎麼來了?」

「嗨,諸苟那邊兒撂的很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而且,小區監控上顯示他曾經跟蹤過程博士很多次,對她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兇器上也有他的指紋,根本沒有什麼懸念。」

謝文聰探著頭,往裏面瞅了一眼程晗,並沒有太過靠近。反倒是徐冉冉跑到病床邊上,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你說這個天殺的諸苟,怎麼就偏偏扯着他們程家人不放呢。先是害了弟弟還不夠,現在又來禍害姐姐。他們家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呀。」

謝文聰給了徐冉冉一張紙,接着剛才的話說道,「哦,對了。根據諸苟自己的供述,他是在做出獄前心理評估的時候看到程博士的,並且對她有了非分之想,並且還臆想程博士對他也有意思。

在那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並且在出來之後再次遇見,就覺得是緣分,不想再放手了。」

本來還在流眼淚的徐冉冉一聽這話,當即翻了臉,「哼,他怕是昏了頭了吧。先別說他有沒有前科,就算他什麼壞事兒都沒幹,就這麼站在阿晗面前,阿晗怕是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真是的,這群人自己發揮想像力之前還是好好照照鏡子吧,省的沒有自知之明。」

「那現在準備用什麼名義起訴諸苟?」蕭嶸崢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他現在情況比一般的罪犯複雜,因為他並不是初犯了,而且他知道程博士是在為我們工作的,算不算襲警這還有待商榷。但是,就程博士的傷勢來看,輕不了了。」

徐冉冉聽到男友的這番話,突然心裏一驚,她彷彿猜到了程晗下的每一步棋。她記得,小時候跟程晗下棋的時候,總是贏不過她,心裏不服,就跟程晗耍賴。

每每到這個時候,程晗就會安慰她,下棋的時候,要從一開始就部好整個棋局。難道,這一切,都是阿晗的棋么?如果真是這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去年程晗接觸的第一個案子,還是更早??

徐冉冉看着躺在床上的好朋友,突然覺得她有些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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