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死的權利

唐昕芸還是一隻手捂著嘴，她另一隻手伸到了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大大的紙巾。

她把血擦在紙巾上，然後用乾淨的地方擦了擦嘴角。整個過程很熟練，裴凌晞知道，唐昕芸這樣吐血，絕對不是短時間了。

因為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她處理起來很有經驗了。

裴凌晞剛才緊張的呼喊一聲之後，現在已經蹲在了唐昕芸的身邊。

他接過唐昕芸手上的紙巾，準備扔到垃圾桶里，唐昕芸拉住他的手制止。

「扔到馬桶里沖走，不要讓小安看到。」唐昕芸虛弱說道。

就算是身體已經這樣，她還是很清醒要做什麼。

裴凌晞愣了幾秒，然後站起來，去了廁所。

他想起上一次也是這樣，唐昕芸在喬安面前犯病了，她撐著身體，支開喬安，也是不想她看到。

裴凌晞在裏面停留了一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唐昕芸。而且他也要想想，接下來怎麼做。

剛剛他講出那些話，讓唐昕芸很生氣，更把他和孫彥民相提並論。裴凌晞知道，唐昕芸剛剛會吐出這口血，和自己脫不了關係。

「凌晞……」唐昕芸在外面叫了裴凌晞一聲，裴凌晞這才緩步走了出去。

唐昕芸看到裴凌晞出來，手指着他的口袋：「算媽求你了，東西給我好嗎？」

裴凌晞還是搖搖頭：「媽，你讓我想想，這個東西暫時由我保管。」

看着裴凌晞還是很堅決，唐昕芸感到無力。

「凌晞，癌症患者到最後都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真的不願意小安看到我這個樣子。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讓小安的記憶里，永遠都是我現在這個模樣不好嗎？你非得要她看到我人不人鬼不鬼，跟我一起受折磨嗎？」

唐昕芸覺得自己不能說服裴凌晞，有些無助。

她說的這個道理，裴凌晞都懂得，可是知道和做到，中間是有很大差別的。

裴凌晞把手覆在衣服口袋上，開口說道：「媽，我保證不把這個葯扔了，請你給我一些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好嗎？」

唐昕芸嘆口氣，看來今天是不能說服裴凌晞了。

裴凌晞走到房間的小桌子旁，倒了一杯溫水給唐昕芸。

唐昕芸先含了一口，漱漱口，把嘴裏的血吐到了裴凌晞遞上來的垃圾桶里，然後喝了一小口。

「媽，你剛才提到爸，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裴凌晞接住唐昕芸遞過來的杯子，問了一句。

剛剛唐昕芸說裴凌晞不想讓自己解脫，說他和孫彥民一樣。

對於裴凌晞的問題，唐昕芸一時間有些猶豫。最後，她想到這可能能讓裴凌晞改變主意，把葯還給她，她告訴了裴凌晞一個秘密。

「凌晞，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你要答應我，這件事絕對不要告訴小安。」

裴凌晞深不見底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情緒，唐昕芸瞞着喬安的事情還真多。

偏偏這些事情都被他知道了，不過想想也好，他先知道了，這樣他才能保護好喬安。

「是什麼事？」裴凌晞低聲問道。

唐昕芸現在不能給裴凌晞看手機，之前給江亦然看的視頻，剛剛她已經按照約定，在江亦然面前刪除了。

她只能直接說道：「凌晞，我多年前車禍傷到了頭，確實是失憶了，不過我的記憶，應該是很久之前就能恢復的。」

唐昕芸說完之後就定定看着裴凌晞，等著裴凌晞心領神會。

裴凌晞是極其聰明的人，唐昕芸這樣一說，他自然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是爸不想讓你恢復記憶，所以讓江亦然幫忙？」

這樣一講，裴凌晞也想通了，以前一直覺得江亦然怪怪的，又總說不出哪裏怪。現在把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就覺得一切好像都清楚了。

他們以前一直以為江亦然是在幫唐昕芸治療老年痴獃，可現在想想，老年痴獃好像不用這樣治療的。

「你爸這個人很愛我，但是這個愛，也讓我感覺窒息……」唐昕芸有些無助說道。

孫彥民對她的愛，已經變成了極強的佔有慾，讓唐昕芸連死都不行。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不想這樣下去，可是你爸連死的權力都不給我，我才會想到用這個方法……」

裴凌晞微微低着頭，沉默著。

唐昕芸說的這些，他並不懷疑，為了不讓過唐昕芸想起以前的事情，孫彥民竟能讓人如此長時間的對她的思想進行控制，可以看出孫彥民對唐昕芸的佔有慾有多強。

裴凌晞也知道了，為什麼唐昕芸在說這些話之前，就讓自己千萬不要告訴喬安。

要是喬安知道了，自己父親對自己母親做了這樣殘忍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原諒。

唐昕芸不想看到喬安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父母，馬上又成了家破人亡的結果。

看着裴凌晞好像有了一絲動搖，這時唐昕芸又說道：「所以凌晞，你就算是可憐媽，你成全我吧……」

「媽，我……」裴凌晞此刻確實是有些動搖了，他試圖和唐昕芸達成某種共識。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樓下就傳來了喬安的聲音。

「媽，爸，凌晞，你們在家嗎？」

唐昕芸趕緊給裴凌晞做了噓聲的手勢，看來今天要拿回這個葯有點難了，想要說服裴凌晞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唐昕芸朝着裴凌晞招招手，裴凌晞走近，扶起了她。

「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這個葯我就當先放在你這邊，小安這邊請你什麼都不要說。」唐昕芸聲音急切，抓着裴凌晞手腕的手緊了緊，示意他趕緊答應。

裴凌晞嘆了口氣，最後點點頭。

他扶著唐昕芸走了出去，在二樓樓梯口，他喚了一聲喬安。

喬安趕緊跑了上來，跑到唐昕芸身邊時，她伸手扶住唐昕芸，三人一起下樓。

「行了孩子，媽可以自己走，你這個樣子，有點看不起我哦……」唐昕芸帶着玩笑說道，和剛剛在房間里簡直判若兩人。

「凌晞也像你一樣，他就比你早到了幾分鐘，知道我在樓上，就要上來扶我下去。」

唐昕芸的口氣輕鬆，這也是在暗示裴凌晞，剛剛在房間里什麼吐血搶葯的事情，全部都當沒有發生過。

喬安捨不得放開唐昕芸，不但沒有放手，還把頭靠在了唐昕芸的肩上。

「媽媽，幾天不見，你想不想小安？」

唐昕芸摸摸她的頭：「想，我可想我的小安了……」

裴凌晞鬆開了手，讓喬安一個人扶著唐昕芸，這是沒有兩個人扶著看上去誇張了。

看着母女倆很親密的朝着樓下走去，裴凌晞眼神里都是痛苦，他的手伸到了上衣口袋裏，緊緊握住那個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