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安樂死
「媽，你吃的到底是什麼，快點吐出來啊……」喬安還在嘶喊著，她感到絕望和無助，更因為馬上就要失去唐昕芸，感到恐懼。
孫彥民快步上前，想要弄清楚整件事情，他腳步急促，更有些趔趄，因為速度太快，他撞到了一旁的裴凌晞，男人手裏的藥瓶掉到了地上。
現在情況緊急，沒有人關心這個藥瓶，裴凌晞也不準備去撿它，仍憑它掉在地上之後，滾了幾圈，滑到了床底下。
孫彥民走到床的另一邊，雙手捧住唐昕芸的臉，心疼開口：「昕芸，你到底吃了什麼？」
唐昕芸看着孫彥民露出一個笑，這笑容竟讓孫彥民一時間有些恍惚。兩人初遇時，唐昕芸也是這樣笑着，這笑容一下子就迷住了他。
孫彥民已經記不清，唐昕芸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笑的簡單純凈，沒有負擔。她現在也會笑，可是笑容里都是勉強。
「彥民哥，我吃了安樂死的葯，剩下還有不到十分鐘了……」唐昕芸語氣平淡，就像是在和人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喬安卻是泣不成聲，早已哭成了淚人。
「所以，大家現在不要哭了，好嗎？聽我說。」唐昕芸看了一眼房間里的所有人，語速加快了一些。
「我這一生到現在，已經算是完美了。我有愛的人，也有愛我的人。在生命的最後，我還能找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是老天爺對我的眷顧。
從得知我患上了癌症開始，彥民哥你的生活就徹底亂套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但事實是，我已經拖累了你很多年。
我希望我離開之後，你能好好過剩下的日子，去旅行去認識新朋友，過幸福的晚年。
要是小安和凌晞生了孩子，還有以後振軒的孩子，你一定要把我沒有做到的那一份，一起給他們，讓他們感覺到我們的愛。
喝下了這個葯，我突然感覺自己解脫了，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用再讓你們為了我哭，真的，我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比起其他很多人，我這樣已經算是善終了……」
唐昕芸說完，微微閉了一下眼睛，隨即又睜開。可能是葯發揮了作用，她已經感覺到累了。
「小安，」唐昕芸這時拉住了喬你的手，讓她坐到床頭。
唐昕芸把頭靠在喬安的身上，緩緩說道：「媽媽馬上要去到那個沒有疾病和痛苦的世界，你應該替我高興，來，就像小時候媽媽唱歌給你聽一樣，你現在也唱歌哄我睡覺……」
喬安哭的不能自已，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雖然心裏有千萬個不舍，但是想到這是自己和唐昕芸在一起的最後回憶，她還是抱住了唐昕芸孱弱的身體。
喬安現在這麼難過，哪裏唱的出來，眼看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她心裏萬般着急。
「小寶寶……快快睡，陪你入夢鄉……」看着喬安唱不出來，唐昕芸自己唱了起來。
喬安緊緊咬着自己的唇，已經咬破了，嘴裏都有了腥味，她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月兒明，風兒靜，搖籃輕輕搖……」喬安終於跟着唐昕芸，唱出了一句。
喬振軒也哽咽著加入了進來，母子三人邊哭邊唱。
這首歌是喬安小時候，唐昕芸每天會唱的搖籃曲。她那時就是唱這首搖籃曲，哄姐弟倆睡覺。
喬安和喬振軒已經忘記了這首歌，是唐昕芸恢復記憶之後，教會他們的。
唐昕芸臉上帶着舒心的笑容，看着喬安摸了摸她的頭。
然後她伸手，把其他三人的手，全部抓在了一起。
「答應我，不要悲傷太久，我會在天堂保佑你們的……」
說完，唐昕芸靠在了喬安肩膀上，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媽，」喬安用盡全力呼喊了一聲，緊緊抱住唐昕芸不肯鬆手，她知道，這一鬆手，就是永遠了……
喬振軒一直低着頭，顫抖的肩膀提示他的隱忍。他不能和喬安一樣大聲哭喊，不能讓孫彥民擔心，讓唐昕芸走的不安穩。
孫彥民此刻更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他還不能接受。
現在這裏最難受的，莫過於裴凌晞了。除了有失去親人的痛苦，他還有深深的自責。這個葯，可是他不小心讓唐昕芸找到機會拿去的，他恨自己，間接造成了這件事。
裴凌晞一隻手撐住牆壁，一直保持着低頭的姿勢。沒人看到從他臉上掉落的晶瑩淚水，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軟弱。
自從喬安和唐昕芸相認之後，裴凌晞一直想着怎麼彌補母女倆多年沒在一起的遺憾，所以每個星期喬安放學，他們的周末基本上都是在孫家度過。
和喬安一起陪着唐昕芸坐在花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對於事情堆積如山的裴凌晞來說，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他覺得，這樣陪着老人，是值得的，也是幸福的。
對於裴凌晞來講，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是現在，他還是有些懊悔，感覺自己好像還能做的更好的。
「小安，小安，」孫彥民的呼喚聲打斷了裴凌晞的思緒，他轉頭看到喬安因為過度悲傷已經暈了過去，趕緊叫來了醫生。
裴凌晞把喬安抱到了另一個病房，喬振軒留在這裏，和孫彥民一起，開始安排唐昕芸的後事。
喬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唐昕芸的靈堂已經設好了。
喬安整個人好像丟了魂，神情木訥。
裴凌晞帶着她到了靈堂，剛開始喬安因為着急，腳步很快。但是真的就要看到唐昕芸時，她突然有些膽怯了。
「凌晞，我沒有媽媽了……」喬安看着裴凌晞幽幽開口，裴凌晞心疼抱住她，溫柔說道：「小安，別怕，你有我……」
喬安還是感覺無助，含着淚抬眼看着裴凌晞：「凌晞，這是我和媽媽的最後一面了……」
明天，唐昕芸的屍體就會被火化，然後放到公墓里。
喬安這樣一說裴凌晞的心更痛了，他抱着喬安的手緊了緊：「所以小安你不能哭了，要好好送走媽媽。」
這讓喬安怎麼做得到，她把臉埋在裴凌晞的胸口，不一會兒，男人的一邊襯衫全部濕透了。
裴凌晞就任由喬安哭着，要是不把這個悲傷的情緒宣洩出來，喬安會出事的。
最後喬安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把眼淚哭幹了，才和裴凌晞一起走了進去。
裏面氣氛沉重，孫彥民和喬振軒站在家屬答禮的地方，表情沉重。
最裏面，唐昕芸安靜的躺着，喬安一走近看到她，眼淚又再一次傾盆而出……
明明覺得已經夠悲傷了，已經哭的眼淚都幹了，可喬安發現，失去至親的痛苦，是沒有下限的。
陸續有人來弔唁，喬安站到了孫彥民的身邊，裴凌晞站在她後面。
喬安看到了蘇瑾樂，有些抱歉。蘇瑾樂的肚子現在已經有點大了，身材笨重，但還是堅持過來。
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孕婦來說不太好，蘇瑾樂還想和喬安多說幾句話，好好勸勸她，喬安就讓藺強帶着蘇瑾樂趕緊離開了。
蘇瑾樂走了沒多久，弔唁的人里出現了江亦然的身影。
看到江亦然，喬安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的思緒比起之前已經清楚了很多，等江亦然上完香，朝着她走過來時，喬安突然低聲問了江亦然一句：「亦然，我母親是吃了安樂死的葯去世的，你知道她這個葯是哪裏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