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等秋天就好了

我們所有人吃過早飯之後，才出發去殯儀館。

因為今天要火化姜來的原因，我們所有人都去了，包括年紀最小還在襁褓里的小樹葉。

最後的送別，我不想讓任何人有遺憾。

可等到了殯儀館之後才得知，蘇向陽一大早就不見了。

「整個殯儀館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霍停歸煩躁的捏了捏眉心。

「門口的保安問過了嗎，還有監控。」我詢問。

霍停歸點頭，「都問過了，也看過了，沒有發現離開殯儀館。」

那就是還在這裏面。

劉律師也很焦急，「那怎麼辦啊，大家都已經來了，現在要先暫停葬禮，等找到蘇向陽再開始嗎？」

作為死者的丈夫，蘇向陽應該到場的。

現在大家所有的任務，好像都放在了尋找蘇向陽身上。

我卻搖了搖頭，「不用找了，葬禮還是繼續，把聲音放大一點，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出來的。」

蘇向陽不是逃了，而是還沒有最後告別的準備。

就算我們現在大家出動，找到了他，甚至成功勸服他回到靈堂裏面，還是很有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再次消失不見。

所以我不打算去找，而是直接開始葬禮。

蘇向陽不會想錯過的，哪怕是被逼無奈，他也會硬著頭皮面對，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霍停歸和我是夫妻，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伸手握住了我，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你果然有的時候很像是大人了。」

「但你還是希望我當你的小朋友，不是嗎？」我反問。

霍停歸頷首，「是啊，我還是希望你永遠是我的小朋友。」

說着話，我們一起去了靈堂，按照之前商定好的流程直接開始葬禮。

最開始是弔唁詞，由牧師說明，而後，才輪到我們這些最親近的人。

等著輪到該蘇向陽上台的時候，我才轉頭去看靈堂裏面，果然發現蘇向陽就站在角落裏。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可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慌張了。

很顯然，他已經做好準備來面對姜來的最後一程了。

在我們大家的注視下，蘇向陽緩緩走上台去，接過話筒，開始訴說起自己和姜來之前的故事。

「等他下來，我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說道。

霍停歸朝着我點頭，「去吧，今天破例，我不會吃醋。」

弄得我哭笑不得，「這種時候，你有什麼好吃醋的，這是親情的鼓勵擁抱。」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我不吃醋。」霍停歸回答。

懶得和霍停歸繼續爭辯下去，等蘇向陽下台的時候，我就走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靠在一起的時候，蘇向陽很小聲的和我道謝。

「如果不是你直接開始葬禮，我或許永遠都做不好準備。」他輕聲道。

我拍他的肩膀，「你不是沒做好準備，你只是捨不得而已。」

有時候逃避，也是迷惑自己的一種行為。

好像如果不參加這場葬禮，姜來就永遠都不會真正消失一樣。

蘇向陽輕聲笑了，「是啊，我只是捨不得而已。」

頓了頓，又告訴我，「沈安，我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愛一個人太累了，我還是想一個人，一個人，就不用為另外一個人的事情傷心痛苦了。」

聽着蘇向陽的話，我心裏着實是揪了一下。

如同霍爸擔心的一樣，蘇向陽因為姜來的死，已經開始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和興趣了。

之後會做出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料。

說不定會很抑鬱，說不定會很瘋狂，也說不定……會自殺。

而我們最擔心的，就是最後這種情況。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蘇向陽主動向我承諾，「放心吧，我不會放棄這個世界的，我只是說，我不想再愛別人了而已。」

「沒關係，還有我們來愛你，這就足夠了。」我說道。

他嗯了一聲，鬆開了我，「去火化吧。」

我們一群人去了火化的地方，霍爸如同之前說的一樣，先去了車裏等待，實在是不忍心剛才看起來還如同睡著了一樣的姜來，忽然就變成了一堆骨灰。

劉律師擔心霍爸一個人在那邊會孤獨，又考慮到甘露身體不太方便，就乾脆把甘露也送回了車子裏，和霍爸做個伴也好。

我們這些人，則親眼看着姜來被推進去，半個小時之後再拿出來，就只剩下一堆骨灰了。

姜爸和姜媽親手把那些骨灰捧進盒子裏，一不小心，還滴了一滴眼淚在裏面，浸潤了骨灰，看上去越發的傷感了。

老天爺都好像在哀悼著姜來的逝去，我們開車趕往墓園的路上，便下起了細密的小雨。

不算太大，卻足以打濕人的視線，模糊眼前的一切。

以至於到最後，大家都分不清楚掛在臉上的到底是眼淚還是雨水了。

這樣也好，至少大家都濕漉漉的，姜來若是在天上能看見，也就發現不了我們在哭了。

「媽媽，你不要哭，等明年秋天，秋天就好了。」小星努力的踮起腳尖，要給我擦掉臉上的淚水。

我乾脆把她給抱起來，「媽媽沒哭，媽媽只是被雨打濕了而已。」

頓了頓，又問道，「為什麼等明年秋天就好了？」

「因為老師說了，埋進土裏的東西，等到秋天的時候都會長出果實來，等明年秋天，姜來阿姨就能長出來了。」小星童言童語的回答。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這麼可愛，想的事情也都很簡單天真。

可就是這份簡單天真，最能讓人感動。

我再次掉下眼淚，朝着小星重重點頭，「恩，等到明年秋天，一切就都好了。」

如果所有東西埋進土裏都能重新長出來，那該有多好啊！

我的腦子居然閃過了這個念頭，卻又覺得是自己痴心妄想，只能是微微勾唇苦笑了一下，抱着小星繼續往前走。

等大家都到了墓碑跟前時，雨居然恰恰好就停掉了，在墓碑旁邊的水霧當中，還浮現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不偏不倚，一邊是墓碑，一邊是蘇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