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老院長的猜測
直到蘇靜白離開好一陣時間,我們才回過神來。
「蘇靜白來這裏,是有什麼朋友去世了嗎?」阮棠輕聲問道。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甘露不認同這個說法,麻利解開了安全帶,「走,咱們去問問。」
雷厲風行的甘露霸道利索,很快就問出了結果。
蘇靜白來殯儀館,是來悼念易知難的。
亦或者說,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工作人員臉上還掛着納悶的神色,「她就遠遠地看了一眼,好像是確定死的人的確是易知難一樣,然後就轉身離開了,哦對了,她給了我五百塊錢,讓我替她給易知難燒點紙錢,我們館里沒有這個規矩的,但我還沒來得及退掉,她就走了,你看,你們能把錢退回去嗎?」
「這錢是從她手裏給你的嗎?」阮棠問道。
見工作人員點頭,她就點頭,從旁邊的柜子上拿了兩個一次性手套,「你疊起來,放在這裏面。」
這番嚴謹的做法,讓甘露忍不住吐槽,「你怎麼跟法醫似的,還弄個簡易版的物證袋。」
「上面有蘇靜白的指紋啊,然後館里肯定還有她剛才來的監控,咱們都保留下來,說不定能查出什麼來。」阮棠說道。
看樣子阮棠和我想的一樣。
蘇靜白這樣來看易知難,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壞的打算,就是她逼死了易知難。
或許這些不能成為直接證據,但掌握了,總比一無所知得好。
隨後,我們兵分兩路。
阮棠和甘露去監控室拷貝監控錄像,而我們剩下的人,則去給易知難燒以前的舊衣裳和紙錢。
焚燒台是個用磚砌起來的小池子,裏面有熊熊燃燒的大火。
每扔一件衣服進去,那火苗就被摁下去幾分,隨即更加兇猛的撲上來,熱浪舔舐着我的臉頰,讓汗毛都開始捲曲。
大概是這麼高溫度的緣故,我哭不出來,眼眶發乾酸澀,喉嚨里也像是被人塞了好多硬石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很是難受。
燒完了衣服和紙錢,就只剩下包包裏面的那些信。
猶豫了好久,到底沒有燒掉。
「你想給蘇向陽看看嗎?」霍停歸看穿我的猶豫,輕聲問我道。
「不了,他不配。」我搖頭。
活着的時候尚且不珍惜心意,又憑什麼在死了之後得到生前留下來的思念呢?
蘇向陽,他不配。
霍停歸沒有再勸我,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再做聲。
從殯儀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很是沉重,偏頭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斷的從我眼前倒退,成為連綿的畫。
「你累了,咱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霍停歸提議道。
我堅持要去孤兒院。
在今天早些時候,我還想過,再也不要去那個地方,因為不想被老院長追問我,易知難什麼時候可以回去看他。
我沒辦法告訴他,那個被他放在心中惦念的易知難,再也回不去了。
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
「你乖,今天經歷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們明天再去吧,好嗎?」霍停歸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還是現在去吧。」我輕聲道,眼神中已經帶着疲憊,「我怕我明天就沒有勇氣再去了。」
不是每天都會這麼勇敢的。
甘露也在邊上幫我,「去吧,我們大家一起去,人多,悲傷感應該也會沖淡很多的。」
霍停歸沒有再攔我,只是伸手又揉了揉我的頭髮,輕聲的嘆氣,「沈安,其實你不用這樣勉強自己的。」
我算什麼勉強呢?
比起易知難來說,我又犧牲過什麼?
半開的車窗送進溫暖的風,將我的碎發吹得越來越亂,可心裏的思緒,卻開始變得越發的清晰起來。
很快,我們就到了孤兒院門口。
老院長正帶着一幫孩子在玩遊戲,已經佝僂的背影在活躍的孩子裏面,分外的顯眼。
血紅色的夕陽照下來,更是襯得他那頭白髮鮮艷,幾乎刺痛我的眼。
恰好老院長轉過身來,瞧見我,臉上就帶着濃濃的笑意,朝着我走過來,向我打招呼,「沈小姐,你來了啊。」
「是啊。」我點頭道。
老院長把我們請進辦公室里,手忙腳亂的給我們倒茶,還拿出一些小孩子的水果糖招待我們。
「也沒什麼好東西,之前沈小姐給的錢,我拿去翻修了宿舍樓,又買了新的被子和冬衣,剩下的,存在了學校里,等他們以後上學用。」
每一筆開支,老院長都說得很清楚。
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不可能對這筆錢產生任何邪念,所以聽到這些的時候,才會越發的難受。
因為沒有一筆錢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甘露也掏出了銀行卡,塞到老院長的手裏,「再給他們買些別的,告訴他們,如果以後能考上大學,我一定供到他們大學畢業,哪怕我家倒閉,我賣血也會供他們的。」
聽到賣血兩個字,老院長說什麼都不肯要甘露的錢。
「人要自己過得去才能考慮幫助別人的,如果自己都熬不過去,別人接受這份心意,那就是吃人啊。」老院長連忙搖頭。
甘露只得解釋,說這只是打個比方,現在她沒有倒閉,也不至於去賣血,好說歹說,才讓老院長同意收下那筆錢。
隨後,老院長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沈小姐,你是有知難的消息了嗎?」
我點頭,向老院長撒了一個謊。
「他暫時不能回來,因為工作的關係,需要去國外一段時間,期間聯繫你不太方便,所以托我把這個給你,等他回來了,再來拿。」
那道平安符,我交到了老院長的手裏。
怕下一秒會掉眼淚,所以我打算匆匆離去。
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見老院長悠悠然道,「易知難這個名字,是我取的,那時候他再三被扔到門口,我下定決心養他的時候,就在登記冊上,寫了這個名字,從易知曉難,從簡單知曉複雜,從這個小天地知曉世界,然後,永遠單純下去。」
我腳步猛然一滯,沒轉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院長接着道,「他現在可以永遠保持單純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