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蕭別情
湖水受到飛濺至高空的巨浪衝擊，以湖中心為一個點，向著四面八方狂涌而去，形成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拍擊在了岸邊的巨石之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樹叢間，傳來撲拉撲拉的聲響，被爆開的巨浪驚動了早已經棲息的鳥兒，都各自四散飛了開去。
秦如夢靜靜得看着水中浪花漸漸恢復平靜，就像一張折皺的紙，被輕輕得抹平一般，手中一收，七根陽氣貫成的琴弦瞬間隱沒，不留下一點痕迹。
赤月隆和李夢然相互看了一眼，都只覺得匪夷所思。沒有琴，卻能彈出如此美妙的琴音，這已經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了。
「這簡直是神乎其技，令我大開眼界。」李夢然兩眼放光，「卻不知道這是何等的神通？難道秦先生你真的是天神下凡？」
秦如夢笑着搖頭道：「不過是一點雕蟲小技罷了。我姐姐心琴的造詣還在我之上。」
李夢然心中卻是不信。赤月隆卻是低頭沉思。紅葉體內的真元渾厚無比，遠遠超過秦如夢，若真如他所說，只怕剛才的琴曲讓紅葉彈來，不到一個回合，對方就會敗陣。
也不知道秦如夢和紅葉這對姐弟是從何而來，一個醫術通玄，劍道無雙；一個美艷萬方，修為渾厚。縱觀六道，也從來沒有哪個界內，能找到悟性修為如此逆天的人來。
赤月隆此時也忍不住有點嫉妒，自己四十餘年，從赤月女皇那裏也學到不少，可是和秦如夢姐弟一比，簡直就是米粒之比皓月，差距太大了。
「剛才對方使用天魅魔簫曲，想讓我們迷失了本性。如今他曲子既破，就要現身了。」秦如夢看着湖水對面，淡淡說道。
他話音剛落，湖水對面的草叢之內，一個白影疾掠而出，在水面上點了一下，身影就如片輕薄的飛羽一般，漂浮而至。
赤月隆眼中光芒一閃，輕聲道：「好俊的身法！難怪昨晚你我無法探測他的方位。原來輕功造詣竟然已是如此之強。」
那道白影的速度極快，數息之間，就橫穿了整片湖面，幾個起伏，就已經輕飄飄得落到了三人的面前。
來人面容清秀，約有三十餘歲，身上一襲白色長衫，腰間一條藍色的玉帶，手中一根綠色的長簫。他雙眼深邃，似乎能看到人的內心，朝着三人行了一禮道：「自簫某行走江湖，如今也已十四載，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破了我的天魅魔簫曲，簫某佩服，佩服！」
三人看着那個人，秦如夢忽然眼前一亮，說道：「莫不是江湖人稱恨簫客的蕭別情？」
來人見秦如夢點出了自己的身份，也不隱瞞，微微一笑道：「這位所說沒錯，正是在下。」
赤月隆和李夢然恍然大悟。蕭別情乃是江湖上的一大奇人，手中一支玉簫，曾經打便天下，無人可敵，自創天魅魔簫曲，更是令人防不勝防。與劍皇刀聖為至交好友。
此人是個樂痴，曾言天下之樂，唯吾樂心。曾便訪天下樂曲名家，與之切磋交流。他雖然武功很高，卻心慈仁善，出手不傷人命。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秦如夢淡淡一笑道：「只怕我們三人的身份，簫兄早已經清除了把。」
聽見他說話不客氣，蕭別情也不惱，點頭道：「沒錯，簫某早已知曉。」他頓了一頓，微笑道：「奄鎮如夢居士，果然名不虛傳。我一直以為你醫道通天，卻沒想到琴藝也是如此之高，更已經練成了心琴之法。」
「秦某所練不過是小成。若是我姐姐在此，只怕天魅魔簫曲，從此以後就將絕跡江湖！」秦如夢冷哼一聲道。
蕭別情眼中瞳孔一縮。江湖人稱，如夢居士身邊總有一美女相伴，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秦如夢稱其為姐，卻絲毫不顯山露水。如此說來，那名女子的修為，只怕遠遠在自己之上。
他心中一慌。他昨晚暗中盯着三人，花了兩個時辰，卻沒有看到秦如夢傳言之中的那個姐姐的行跡。難道她藏於暗處？
「你不用找了。這次我和赤月兄只不過出來辦事，姐姐並未一起跟來。不過路見不平而已。江湖上多稱讚簫兄淡泊名利，今日為何要來趟這個渾水？」
蕭別情眼中露出一絲柔軟的神色，臉上一紅，卻是堅定道：「此乃是簫某的私事，秦先生不必多問。我此次來，只要那個錦盒中的東西，不願傷人。」
赤月隆微微皺眉道：「沒想到你也僅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為了搶奪別人家的私物，連臉都不要了。」
蕭別情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卻是咬牙道：「此事對簫某來說關係重大，哪怕真的從此絕跡江湖，不要了臉面，我也要辦成，希望三位不要妨礙我。」
他這話非常的不客氣，更是帶着威脅，赤月隆聽完，頓時氣上來了。
秦如夢的目光微微向下，只見蕭別情右手緊緊得握住手中玉簫，左手握拳，居然在顫抖。他沒有感覺到對方有殺意，而這顫抖，明顯是心境之中的不平靜造成的。
難道他心中有難言之隱？只可惜現在雙方是敵非友，恐怕對方拿不到錦盒之中的白月觀音，誓不罷休。
「那就沒的商量了，我們既然答應了李兄，要將他安全護送到黎安城中，那就不能失信於人。簫兄，只怕你要失望了。」秦如夢淡淡一笑，按住旁邊即將爆發的赤月隆，緩緩說道。
蕭別情微微皺眉。這秦如夢果然不好對付，此時依舊能神色如常，侃侃而談，卻毫無破綻。手中劍氣凌厲無比，心志又是如此堅定。
他心中不願傷人，更何況他和三人都無冤無仇，只是想起自己的困境，心中一橫，冷聲道：「簫某隻為取得所需之物，不欲和三位為敵。但若是真的想要妨礙簫某，只怕出手之下，不免難有輕重，望你們還是三思為好。」
秦如夢搖頭道：「我原本以為，蕭別情乃是儒雅之人，見你手中玉簫如仙音所至，心中甚喜，想交你這個朋友。只可惜今日在這場合之下，怕是自己多想了吧。」
蕭別情臉上露出掙扎之色。他愛樂成痴，見秦如夢琴藝如此精湛，更是惺惺相惜，只是家中之事刻不容緩，若是失手，只怕自己要抱憾終生了。
「不過，簫兄真的自問可以敵過我和赤月兄？」秦如夢輕輕一笑說道。
蕭別情眼中一冷，緩緩舉起手中玉簫，說道：「秦先生雖然劍氣驚人，以簫某看來，不過剛入聚氣境中階，還未踏入還神境。而旁邊這邊，只怕也僅是聚氣巔峰而已。簫某三年前早就是還神境初階，如今還神中階，自問要出手，你們二人只怕沒有還手之力。」
秦如夢哈哈大笑起來道：「厲害厲害，原來簫兄修為已是如此高深，真是可喜可賀。只是我天生不信，修為的境界就真的定死了嗎？」
蕭別情沉默不語。修武和修真，都有九大境界。淬體，聚氣，還神，化虛，合道，歸元，太乙，通玄，入聖。這五大境界又各自分成三大小境界。雖然修武和修真，一修丹田內氣，一修丹田真元，其實本質上是殊途同歸的。理論上，還神境中階，對付一個聚氣境中階和聚氣境巔峰，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世事無絕對。
秦如夢的純陽劍氣，至陽至列，精純無比，連自己這個還神中階的人都頗感棘手。他的劍法，精妙無比，殺意十足，可每一劍，卻又內藏乾坤，似乎在殺意之中，還蘊含着無限生機，如同一片陰陽相抱，生死相依，循環不盡。
因此和秦如夢對敵，你根本無法遵循他的劍法痕迹，因為自成陰陽，毫無跡象可循。
秦如夢見他沉默，負手於後，淡淡說道：「我看你眉宇純正，非耍奸滑頭之人，所以不信你這次出面，是對這個錦盒起了覬覦之心。只怕是家中有事，受了要挾吧。不如把你心中之事明說，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幫忙。如何？」
被秦如夢說中了心事，蕭別情臉上頓時尷尬無比，額頭漸漸冒出汗水，只是他一想到幕後之人的手段，渾身一顫，冷聲道：「你自己胡亂猜測，真是可笑。我蕭別情縱橫江湖，何曾收人要挾？」
秦如夢見他如此倔強，竟然不願說出心中事，微微皺眉。既然對方不領情，那他也不必善心大發，手中一凝，食指劍氣若隱若無，冷聲道：「既然簫兄不願領情，那麼秦某也無話可說。真想要那個錦盒，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從他手中感到無比的壓迫，蕭別情卻是感到微微的興奮。十餘年來，他與劍皇刀聖切磋，各自平手，在江湖之中，除了那些已經化虛合道的幾百歲的老怪物，自己從來沒有敵手。如今見秦如夢亮出了手中劍氣，不知道是否可以讓自己的玉簫盡興了。
他的玉簫發出了一絲明媚的震顫聲音，似乎是因為見到了敵手，感到無比的興奮。看來自己的玉簫也是寂寞多年。自從三年前和劍皇，刀聖一戰之後，再也沒有讓它興奮的敵人。蕭別情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期待。
赤月隆微微皺眉，和李夢然站了開去。他雖然恢復了四成的功力，可是十八年來，身體早就被掏空了，虛弱不堪，雖然有還聚氣巔峰的實力，若真是相鬥，只怕不出二十回合，他就將油盡燈枯而死。
此刻能夠指望的人，也只有劍法通天的秦如夢了。一時間，兩人衣袂無風自起，兩縷白色，在月光之下，隱隱得閃出了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