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迷茫與開導

隨着吉爾伽美什的號令，烏魯克城內僅存的數千人立刻各司其職的行動起來。

工匠們加班加點的趕製武器盔甲，農夫們忙着收割國家破滅前的最後一茬小麥，士兵們與各自的家人共進午餐，開始為出征做最後的準備。

包括魔獸戰線城牆上的神權印章（Dingir），所有特製魔導炮都調轉方向對準南面，做好隨時開炮的準備。

整個烏魯克似乎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就連留守家中的主婦和孩子們也沒有閑着，她們抓緊一切時間烹飪食物，確保城內各行各業的居民不會在戰鬥中餓肚子。

按照羅瑪尼·阿其曼的測算，距離生命之海席捲到烏魯克邊境最多只有2個小時的時間。

「轟轟轟！」

烏魯克南方邊境突然升起密密麻麻的蒼白獠牙，猶如白骨之森般重重疊疊，正好擋在蔓延的生命之海前方。

陸瀟饒有興趣的打量遠方升起的白骨之牙：「烏魯克的黑科技？不愧是人類與神靈訣別的神代末期，這種東西就算在科技發達現代也不可能這麼輕鬆的一次性展開吧？」

由於與吉爾伽美什相性不佳，阿爾托利亞不喜歡呆在祭祀場內，此時她和陸瀟一起站在神塔頂部。

陸瀟的注意力放在納比斯汀之牙上，阿爾托利亞則是將視線放在城內。

忙而不亂的烏魯克人民吸引了她的目光，烏魯克的子民並非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一無所知，他們是在知曉一切的情況下自主行動的，這種強韌的意志力讓阿爾托利亞有所觸動。

「陸瀟。」

「嗯？」

阿爾托利亞停頓了幾秒才有些猶豫的問道：「你認為聖都的人民和烏魯克子民，哪一方的生活更符合人類對幸福的普世定義？」

「嗯……」

陸瀟手托下巴有些為難：「這個問題要看人民自身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吧。」

「每一個人類都是獨立的個體，對待事物都會有不同的看法，不能將相同的標準套用到每個人身上，外部環境也是影響人民判斷力的重要因素。」

「舉個例子。」

陸瀟抬手指向下方忙碌的烏魯克人民：「在海量魔獸的壓迫下苦苦堅持半年，烏魯克人民對幸福的定義肯定與獅子王治下的子民不同。」

「長達半年的高壓生活培養出了他們的堅韌精神，當然，這其中少不了身為王者的吉爾伽美什引導。」

陸瀟有些感慨的說道：「我不敢說所有人都一樣，但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缺少愚昧而自以為是的人，所以才會需要領導人的正確指引。」

「我以前聽過一種說法，人性本惡，所以新生兒降世時才會啼哭不止。」

「但天性為惡的人類卻有着本能追求『正義』的潛在習性，雖然每個人對正義的定義有所不同，但每個時代做出非凡貢獻的英雄都會被人類史格外銘記，在這個世界甚至會被升華為英靈。」

陸瀟知道阿爾托利亞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眼前的這位阿爾托利亞在人生閱歷上比正常時間線的亞瑟王更加豐富，但她在世間遊盪的那些年都是由人性缺失的獅子王神格主導，阿爾托利亞本人更像是旁觀之人。

阿爾托利亞一直是正義的代表，謹守騎士道精神的騎士之王。

繼承了獅子王記憶的阿爾托利亞一直對「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懷有愧疚，但她又無法忘記那些生活在聖都中的人民幸福的笑容。

獅子王構建的聖都體系，本質上來說是阿爾托利亞嚮往的理想鄉的終極形態。

雖然她對獅子王偏激的做法不敢苟同，但卻對她想要達成的最終目標有不少共鳴。

烏魯克的人民在外在巨大壓力下的頑強抗爭精神對阿爾托利亞來說無疑是一種衝擊，這種社會形態與她追求的理想鄉有着本質性的不同。

亞瑟王希望將子民都放在自己和圓桌騎士的庇護下，由少數有能力之人的付出來守護全國的人民。

吉爾伽美什則是更善於調動子民自身的能力，將整個社會凝聚在自己的控制下。

雖然兩種做法都是對各自領導力的體現，但雙方的理念天差地別。

在陸瀟看來，阿爾托利亞想要達成的理想鄉類似古希臘學者柏拉圖提出的烏托邦式社會，是對美好生活的終極嚮往。

就像陸瀟之前對阿爾托利亞解釋的一樣，人類天性複雜，人與人之間的想法不會完全相同。

有人會嚮往阿爾托利亞追尋的理想鄉生活，自然也會有人希望成為吉爾伽美什治下沒有無用之人的烏魯克子民。

伸手拍了拍阿爾托利亞的肩膀，陸瀟繼續解釋道：「你就是你，騎士王阿爾托利亞，與吉爾伽美什相性不佳，也沒有必要將他治理國家的方式當做唯一解答。」

「人與人不同，王與王又何嘗不是？只要能堅守自身的信念，我相信你終有一天能找到真正實現理想鄉的方法。」

王與王之間不同的治國理念會發生衝突很正常，第四次聖杯戰爭中，征服王亞歷山大和吉爾伽美什也就各自的王道展開過辯論，最終結果是誰也無法說服誰。

從陸瀟的角度來看，阿爾托利亞追尋的社會形態有些過於理想化。

但這是年少時期思想尚且不成熟的騎士王訂下的大方向目標，持有聖劍不老不死的阿爾托利亞擁有無窮的時間來摸索如何完善自己的理念。

陸瀟的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他認為理想社會的基礎是秩序和混沌並存，在嚴明的律法和公民的自由意志之間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陸瀟沒有想過成為王者，那不是適合他的生活。

但他不介意充當自己中意的王者身邊的顧問角色，潛移默化的引導他（她）治理國家的方針，以這種方式嘗試達成自己的理想。

恰好，阿爾托利亞就有成為他理想中王者的潛質。

但騎士王現在還無法擺脫獅子王的行動給她的內心帶來的愧疚和煎熬，在迷茫與內疚之中，阿爾托利亞還難以重新踏上屬於自己的王者之道。

『或許，見證一名符合自己理想的王者成長也是一種樂趣吧。』

實話實說，梅林作為一名國王引導者是不合格的，身為半夢魔的他對人類的漠不關心態度，嚴重影響了他引導阿爾托利亞治國理念成長的積極性。

在亞瑟王傳說之中，梅林是卡美洛的宮廷法師，亞瑟王最倚重的顧問，但至少在型月世界，陸瀟認為梅林做得不夠好。

陸瀟的勸導讓阿爾托利亞的心裏好受了不少，尚未擺脫迷茫與愧疚的她還需要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心情。

在她本人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幫助迦勒底修復人理，將一切導回正規，贖清獅子王欠下的罪孽，阿爾托利亞才能重新踏實的邁步前進，繼續追尋自己的理想。

「吸~」

大道理剛剛講完，烏魯克的空氣之中突然飄來淡淡的麥香，其中還混雜着濃郁的烤肉香味。

阿爾托利亞的鼻子不住的抽動着，她頭上的呆毛就像雷達一樣自動指向香味傳出的方向，她的身體也緊跟着轉了過去。

烏魯克的居民正在進行最後一次聚餐，剛剛出爐的麵包和表面微焦的烤羊肉呈現在阿爾托利亞眼前，陸瀟站在一旁很清晰的聽到了她咽口水的聲音。

「呃~」

陸瀟拍了拍額頭露出好笑的表情『果然，不管外表和精神看上去有多麼成熟，阿爾托利亞始終還是阿爾托利亞啊。』

「去吧。」

笑着在阿爾托利亞背後推了一把，陸瀟鼓勵的說道：「距離開戰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在此之前先填飽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