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去凡特斯的直播室把當年LOTUS和NEW-S-TEP的事情，當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說一遍？

徐遠航陳素等人，不自主地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也就只有林曉，能夠大著膽子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要求了。

當年的LOTUS和NEW-S-TEP早就已經成為了過去，除了當事人還記得之外，早就鮮少有人提起。對於看客們來說，不管是多麼震驚吸引人眼球的八卦，也就僅僅只是一段八卦而已。隨着時間過去，能夠很輕而易舉地就將其扔在角落裏。

現在重新提起，對已經封店的NEW-S-TEP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而作為當時時間的得意者LOTUS來說，勢必還會遭受更大更多想不到的負面影響。路寧再怎麼對成延失望，也不過僅僅只是在感情上而已。

生意，終究是生意。更不用說，LOTUS做到現如今的地步，早就已經不僅僅是她路寧一個人的LOTUS了。

站出來為NEW-S-TEP平反？怎麼想都覺得林曉的想法有些過於天真。

就連黃祿，神情都出現了些許鬆動，看向林曉，眼裏不知道是感激還是震驚。

「不可能。」路寧聽到林曉所說出來的提議，第一反應也是拒絕。

從昨天到今天，短短一天多的時間裏面，她接收到了太多關於成延的消息。那個同床共枕多年，一起拼搏一起奮鬥，一起攜手走到今天的完美人設，竟然不過只是一個假象。路寧無法接受成延完美形象的崩塌，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以及接連兩次的受害者就在旁邊。甚至路寧自己都說不清楚，她主動找到黃祿和林曉，說出這些事情來，是出於對成延的憎恨還是對黃祿的愧疚。

但不管是出於哪種心情，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和對成延還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不得不壓下來的情感，都讓路寧沒有辦法把成延當做真正的仇人，當着直播間百萬觀眾的面，讓成延身敗名裂。

「你必須要這麼做。」出乎意料的是，向來和氣好說話的林曉，今天在這件事情上前所未有的堅決。

「不可能。」路寧重複了一遍，隨即拎着包起身，看向林曉的時候，雖然神情依舊憔悴，但氣勢不減，說：「我來到這裏，和你們說這些事情，只是因為我無法接受成延竟然不是我一直以為的樣子。並且，我也覺得當年的事情，應該讓黃祿知道一下，僅此而已。」

「如果你還有其他要求，那我只能夠說一聲，抱歉，恕不奉陪。」路寧說完，便準備轉身出去。

「他違法了。」

林曉清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路寧腳步一頓，便聽到身後的人語調平穩地繼續說道：「我已經錄音了。」神情從容，彷彿一切都勝券在握。

路寧轉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曉。因為睡眠不足和情緒起伏波動太大而紅得不行的眼眶，在這種時候更加明顯，莫名地給她增添了幾分可憐。

林曉心裏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選擇迎上路寧的目光，不疾不徐地開口：「是否要選擇追究起訴的權利，握在我們的手裏。」

路寧沒說話，依舊這樣直直地看着林曉。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這次我們和城南服飾合作出意外的事情。我們可以不追究，但難保城南服飾不會繼續追究。」林曉揚起唇角，笑了下，說：「我可以保證，事情結束之後，城南服飾也不會追究。」

「如果你想保住LOTUS的話，我也建議這件事情由你親自來說。」黃祿突然起身，站在了林曉身邊。

不管路寧的選擇如何，黃祿和林曉兩人，勢必也會藉著現如今的流量，把當年NEW-S-TEP的事情重新說一遍，為NEW-S-TEP正名。反正凡特斯這兩天被逼得幾乎一直在陳述講故事，多講一件少講一件，區別並不大。而LOTUS雖然作為受益方，可事情實在是已經過去太久了，現在舊事重提對LOTUS的影響也非常有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林曉一眼便看出了路寧的想法，提醒說道：「如果是之前的確不會對現在的LOTUS產生什麼太大的影響，畢竟事情也不是你主使的，你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人。」

「但是路總，今時不同往日了」

現在的凡特斯，已經不是當年的NEW-S-TEP了。

互聯網世界日新月異，每天都有無數件奇奇怪怪的事情發生，同時也有無數奇奇怪怪的事情被遺忘。一件已經過去很多年的往事，還能夠在互聯網的世界裏掀起波浪的可能性，低到不能再低。甚至就連當時NEW-S-TEP出事時候的言論戰場，和現在這樣鋪天蓋地的推送比起來，也不過是大巫見小巫。

可現在的凡特斯並不是當年的NEW-S-TEP，現在的他們乘上了直播的快車。

林曉能夠把半死不活的凡特斯，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抬上現在的流量直播間。甚至就連原本以為，凡特斯聽不過去了的意外，也被力挽，反而成為了他們流量的爆發點。不出意外，明年的大促戰場上，凡特斯就已經有了成為LOTUS對手的實力。

現在又錄了音，為NEW-S-TEP證明的同時，再踩上LOTUS一腳，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呵。」路寧氣極反笑，看向林曉，說話的語調不自覺地上揚：「你是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樣認為。」林曉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利用現有的證據，我的確可以恢復NEW-S-TEP的清白。但是，不夠完美。」林曉笑了起來，說話也帶上了強勢的鋒芒：「我需要的是絕對完美，畢竟，天天聽人單方面地講故事，也挺無聊的。」

「這把送給成延的刀，我還是想要你自己親手遞出去。」

路寧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抬起頭來看向林曉，神情冷漠：「林大主播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都要吃飯的嘛。」林曉笑了笑，抬起右手往直播室的方向示意了下，說：「路總，請吧？」

至此，何其辛口中形容的那個做事果決雷厲風行，從剛畢業什麼都不會的職場新人，到公司新人想要成為的目標的林曉，徹徹底底和黃祿眼前的人重合起來。

與生俱來的鋒芒，是藏不住的。

路寧看了一眼黃祿，黃祿翹了翹嘴角，抬起左手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路寧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就像林曉所說，都要吃飯的嘛。

她和成延的感情，早在對方做出違背兩人創業原則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變質了。更不用說，對方來到浙江之後，那一系列讓人窒息的操作。路寧會選擇來到凡特斯說起之前的真相，除了惻隱之心，也不是為了現在的LOTUS。

林曉他們態度強硬，路寧也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只是站在直播室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忍不住有些恍然，莫名地想起了剛畢業時的那個夏天。

大四一整年，她和成延都留在了廣州實習。這違背了家裏給她的安排，所以在經濟上並未給予太多的支撐。

那時候年少氣正盛，總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通過自己的努力不能改變的事情。

路寧和成延實習的公司相隔遙遠，且預算不夠，只能租下群租房裏的一個小小單間。成延體諒她，特地選了離路寧公司更近兩個站點的位置。為此，成延每天還得多早起半個小時通勤。

加不完的班，再小心翼翼也應付不了的老闆甲方，和學校里截然不同的體驗，在同一時間一股腦兒地洶湧而來，壓得兩人都喘不過氣。明明奔波在同一個城市，兩人卻只能相擁於夜晚的短時刻，但也足夠當做慰藉。

拿完畢業證之後，成延便神神秘秘地把路寧拉到了一棟居民樓面前。那位置，比起現在的凡特斯來說，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看成城中村的城中村。

可就是那樣一個破敗簡陋的地方，推開門來，藏着完全屬於路寧和成延兩人的夢。

成延省吃儉用，終於攢下了一筆錢，租下了一室一廳當做他們的工作室。雖然還是被居民屋改出來的，但也勉強能算得上是獨門獨戶，比起之前混亂狹小的群租房來說，環境已經好了太多太多。

搬家那天，還是個工作日。原本喧鬧嘈雜的群租房裏，只有她和成延兩人忙碌的身影。把所有東西搬下樓去之後，路寧走到隔壁的門前，狠狠地踹了一腳。掛在門上的鎖，頓時發出了吱呀的聲音，看起來搖搖欲墜。

這裏住的是一個猥瑣老男人，每次路寧去洗澡的時候，他都要站在門口看一會兒。

踹完之後，高興不過一瞬，路寧馬上開始擔心鎖壞掉之後房東會不會找他們麻煩，連忙拉着還想要上前去補一腳的成延跑了出去。

驚惶又快意的笑聲，一路從那裏飄到了他們的新家，新工作室。

LOTUS，蓮花。

出淤泥不染，不蔓不枝，亭亭凈植。

一如當時的路寧和成延，總覺著自己也能在這亂七八糟的社會裏，憑着初心和韌勁兒，闖出一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天地。

手機傳來輕響，路寧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來的「成延」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沒有點開來，而是選擇了關機。

她看着鏡頭前的黃祿和林曉，認真地和屏幕外的觀眾解釋接下來的事情，隨即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路寧把手機放在旁邊的凳子上，起身攏了下頭髮，揚起嘴角走到了鏡頭前。

一如直播剛開始時，她帶着LOTUS的人在鏡頭前第一次直播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