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我們已經儘力了

「雋先生，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

徹夜未閉眼一直等在手術室外的雋研東沒有想到自己會等到這樣一句話，雖然他已經想到了，卻還想欺騙自己。

那個無父無母都能茁壯成長，三十歲白手起家，到現在成為本市有名的企業家的女人，脊背永遠挺得筆直彷彿什麼都不能把她打倒的女人，怎麼會敗在癌症的手下呢？

他不相信。

念此，他一時間眼眶都紅了，身邊傳來了壓抑的抽泣聲音。

「爸爸，小姑她這次？」

聞言，雋研東看着自己十八歲的兒子，摸了摸他的腦袋，「把眼淚擦擦，你小姑最不喜歡看別人哭了。」

「嗯。」

話落，男孩子帶着鼻音將眼淚擦乾淨，跟在父親的身後進了病房。

病房在頂樓，是醫院的包間，從敞亮的窗戶看出去，可以將半個城市的風景囊入眼底，讓人心情開闊。

可是，現在窗帘被拉上了，房間里瀰漫着一股行將就木的氣息。

一進門，雋研東就將目光放在了倚靠在病床上看書的女人。

她骨瘦如柴，臉色蒼白，灰色的針織帽被拉到眼睛上方，顯得臉更加的小了。

然後，此刻這個看起來虛弱不堪的女人，正拿着書認真的看着，手指纖細，用力捏著書本的時候，骨頭好像都要捅破那層薄薄的皮膚冒出來。

聽到腳步聲抬眼看過來，眼睛一如既往的淡定，彷彿日夜不息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一樣。

看着這個樣子的林俐，雋研東眼眶又紅了，他不由得想起來林俐以前的樣子，和現在判若兩人。

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是因為堅持鍛煉的原因，看起來和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也差不多，永遠笑嘻嘻的叫他哥。

可是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呢？

距離林俐檢查出癌症的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了，但是雋研東還是沒辦法接受，彷彿還是昨天，嶄新的痛苦。

「唉，小曦啊，過來。」

就在這時，林俐向雋曦招了招手。

雋曦深深的吸了口氣，學着父親的樣子將自己的情緒掩蓋起來，走到床邊，「小姑。」

「你拿來的這本書真好看，我很喜歡。」林俐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但很認真。

她孤兒院出身，受了好心人的資助才交得起學費。

獎學金就是她生活費的重要來源，所以她不敢鬆懈。

同學戀愛玩耍的時候她不是不羨慕，但是她不行啊，她要是停下了腳步就只會跌到泥潭裏再也爬不起來。

一直奮鬥奮鬥，直到創業成功了，自己也能夠設立基金資助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了，林俐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垮了。

青春在她忙碌的時候偷偷溜走了啊。

可是後悔嗎？

林俐不覺得。

這本書的女主的過去和她相似，所以林俐很有感觸。

「喜歡就好，之後讓小曦再給你找一些來看。」

話落，雋研東拍了拍雋曦的腦袋。

「嗯，小姑，我再給你找。」

能夠幫上忙，他很開心。

這本書是他同桌的小姑娘推薦給他看得，據說是市面上最火的言情。

《與你比肩》是女主一步步憑藉自己的努力從底層往上爬，最後與男主肩並肩相攜走過一生的故事。

聽同桌說的時候，雋曦覺得這女主竟然也和自己的小姑一樣是個女強人，小姑應該會喜歡的，果不其然。

「不用了，哪還有那麼多時間。」

念此，林俐笑笑擺擺手，將書放在一邊。

一本二十萬的，她已經斷斷續續看了二三年了，就今天才看完。

畢竟，她清醒又有精神的時間實在是不多。

「還有的……」雋研東只覺得自己嘴裏一股苦澀在蔓延，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很清楚，林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醫生的話就像是最後的通牒，打碎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過了沒多久，林俐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着身後關閉的門，雋曦迷瞪瞪問道：「爸爸，今天我們就這麼走了嗎？不用跟小姑告別嗎？」

「我們明天再來。」

可是雋曦的心裏卻咯噔一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沒等到第二天，雋研東就接到了醫院的通知。

林俐去世了。

她安詳的閉上了眼睛，手上的書翻到了最後一頁。

上面寫着：

海棠花開得正艷，院子裏的躺椅卻空了。

世事紛擾，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愛恨也隨着時間的逝去飄散了。

死亡來臨的時候林俐沒有覺得害怕，只覺得卸掉了身上的重擔，輕鬆無比——林俐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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