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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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霪雨霏霏,景國皇宮籠罩一片愁雲薄霧之中。

沈玉芷和華妃立在殿門之外,殿內皇帝只令國師一人留下。

華一敏將一件淺色薄衣給沈玉芷披上,「你先到偏殿休息,外面冷,我在這兒候着,有什麼事令人回稟你。」

不時有雨絲飄到臉上,沈玉芷緊了緊薄衣領口,說,「不用。」

華一敏聞言自嘲的一笑,「你不信任我?你覺得我會搗什麼鬼,一定要在這裏候着?」

沈玉芷很是無奈,「你又何嘗信任過我?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寧姑娘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失蹤,櫻緋又為何現在還沒有趕回皇宮?」

「是,這些都是我做的又怎麼樣?櫻緋櫻緋櫻緋,你又為什麼總是惦記着她?你知不知道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我!」華一敏失控的抓緊沈玉芷的肩膀,似乎是想藉此給自己一些信心。

沈玉芷蹙了眉,「疼。」

華一敏一怔,手從她肩膀上拿開,心裏翻騰的情緒像是要爆炸,又竭力勸自己冷靜,對自己說,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皇位在手,什麼都是你的。

沈玉芷沉默了許久,很平靜的說,「如果我說,你傷害緋兒就會失去我,你也一樣會繼續么?如果我說,你放手,我永遠陪着你,你會不會答應?」

華一敏當場愣住,心中不可抑制的有喜悅,只是很快那淡淡的喜悅就被更多的陰霾覆蓋,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很想說會,為了眼前的這個人她可以放棄一切。自幼看遍的世態炎涼、被至親的人當成往權利攀爬的工具,她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人,正如沈玉芷所說,她愛她,卻無法信任她。或許其實是不自信,不自信自己真的能留的住這個人。如果她真的放棄一切,那有一天沈玉芷要離開,她又憑什麼留住她?哪怕只是留住她的人。

時間像是凝固了,又像是過了好幾百年。華一敏的聲音有些顫抖,又愈來愈堅定「我不會放手,江山和你,我都不會放手。」

沈玉芷預料到這個答案,心底卻依然有些失望,複雜的情緒也不僅僅是失望兩個字可以說明白的。華一敏總是對這個世界很防備,她不接受別人的好意,也總是往很糟糕的方面去想事情。她對自己的感情,沈玉芷是知道的。沈玉芷心細如髮又非常敏感,總是能輕易看透這世間太多的事。可惜有時候看的太透也不是一件好事,當初她早看明白自己和櫻緋是不會有結果的,說到底還是她親手將櫻緋對她的情掐斷的,太過的理智,到後來就只能祝福,忍着痛祝福她和別人。現在她同樣清楚華一敏對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愛上她。沈玉芷唯一一次想要給兩個人一個機會,卻被對方拒絕。

華一敏說完那句話也就沉默了,沈玉芷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能體會到她此刻是多麼的心痛。華一敏看不透沈玉芷的心,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麼好的一次機會,或許兩個人註定了不可能。

殿門突然打開了,一襲黑袍長發及腰的國師從裏面走出來,撲面的寒風讓她的長發在空中飄揚,她一雙幽深的眸子不透露任何情緒,微微點頭,說,「皇上請兩位娘娘進去。」

華一敏也沖她點點頭,疾步走進殿內,現在緊要關頭,皇帝的一句話也許就會改變一切她自然不能疏忽。

國師走到沈玉芷身邊,扶着她往裏走,低聲說到,皇上怕是不行了,已經派人通知了重要的大臣。

*

皇帝已是彌留之際,面色枯黃,唇色發紫,整個人神采全無,見到華妃和皇后,勉力點了點頭,問,「緋兒呢?」

「長公主出了城還沒有回來。」華妃答到。

「緋兒很快就到了。」沈玉芷急急的補上一句。

皇帝無力的嘆氣,「我怕是等不到她了。」

外面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聲,三皇子席寰邊哭邊跑進來,口裏不停的喊著,「父皇,父皇。」稚嫩的童聲夾雜着哭聲,讓人聞之涕淚。

七歲的席寰跑到皇帝龍床邊,哭着說,「父皇,父皇,他們說您生病了,說您要離開寰兒了,不是這樣的對不對。皇姐那麼聰明肯定能找到葯救父皇的,父皇你別離開寰兒,二哥走了,都沒有人陪寰兒玩了,寰兒好想他,父皇你別離開寰兒。」

皇帝勉力伸手撫摸他的頭頂,虛弱的說,「父皇不離開寰兒,寰兒還有皇姐,她會陪着你,長大了要保護她。」

華妃上前將席寰抱在懷裏,哄着他說,「寰兒不哭,聽哪些嘴碎的說閑話,母妃把他們抓出來砍了。父皇不會有事,父皇還會看着你長大,看着你成為大景國最好的皇子,看着你建功立業。」

席寰聽到她的話卻是更加驚恐,哭着說,「母妃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外公為什麼要害二哥,我不要當太子……唔……我……」

華妃聽到他的話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卻見皇帝撐起身子,一手指着她,表情是又怒又氣,額上青筋暴起,眼睛鼓的像是要從眼眶裏面跳出來,「你……你……你……」

華妃正要辯解,卻見皇帝猛然倒了過去,手臂無力的垂落在床邊,再無一絲聲響,一雙眼睛卻還是睜著,華妃凝神一看,皇帝已然去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是幾秒鐘的事,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殿門突然被人沖開,帶進一股刺骨的寒風,一個纖細的身影隨之進入。

滿身都被雨水打濕的櫻緋看到皇后、華妃、國師站在龍床旁邊,殿裏的太監宮女全都垂首立着,席寰還被華妃捂著嘴說不出話,而皇帝靜靜的躺在龍床之上,已經沒有了氣息。

櫻緋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一步一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之上,還沒走到就已經淚如雨下。

撲通一聲,在皇帝床前跪下,淚水越來越多,滴落在地上,櫻緋的喉嚨像是被人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埋頭痛哭,好半天才喊出一聲,「父皇。」

那一聲嗓子已近嘶啞,像是絕望的小獸發出最後的嘶鳴,所有的痛苦心痛都被包含在裏面。

華妃這時才反應過來,手上一松,席寰大哭出聲,「父皇。」

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凄聲喊到,「皇上駕崩了。」

拖長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殿外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景和帝駕崩,山河為之泣。

沈玉芷縱然心中早有準備也失措了許久,回過神之後朗聲下令,「即刻召集眾位大臣於殿外候旨。」

這時華妃已經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而櫻緋還深陷於失去至親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沈玉芷只得先一步替她搶佔先機。

命令被快速的傳達,景國的朝廷重臣很快都聚集到紫宸殿外,儘管天空中下着雨他們也毅然以整齊的隊伍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與此同時,華妃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將整座太和宮包圍了起來。

殿門被打開,太監總管走出來,啞著嗓子傳達皇后的旨意,令幾位在京的王爺和朝中重臣進到殿內。

沈玉芷和華妃從內室走出來,七王爺忙上前問到,「皇上可還安好?」他收到命令就即刻趕了過來還沒有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皇上……已經歸天了……」華妃搶先悲戚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皇兄……」七王爺聞言淚水奪眶而出,倒還沒有失態。其餘的大臣卻是有些慌亂,一時之間各人心思不一。然而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很快眾臣都為皇帝駕崩而哭泣起來。

沈玉芷定了定心神,說,「皇上仁德聖明,愛民如子,不想今日……留下本宮及一雙兒女,國事家事還多有仰仗各位,各位悲戚之後也請振作起來,輔佐新皇,以承聖意。」

御史華豈凌左跨出一步,行禮問到,「請恕微臣大膽,敢問娘娘皇上可有留下遺詔?」

「皇上走的突然,未曾來得及留下遺詔。」華妃立即答到。

沈玉芷雙眸微閉,已經猜透她想做什麼。

果然,華豈凌一黨的一位大臣立刻說到,「既然皇上沒有留下遺詔,皇子又只有三皇子一人,那麼三皇子就是不容置疑的皇位繼承人。」

又有幾個大臣附和他的觀點。一時之間局勢有些一邊倒。

這時右相說到,「皇上未歸天之前一直把長公主當作儲君培養,雖未明說,群臣依然早有認知。再則三皇子年幼不堪大任,實非合適的皇位繼承人選。老臣認為應當立長公主為新皇。」

右相乃是皇后的堂叔,先皇后的哥哥,在朝中地位顯赫,他這句話一出,又有不少人站在了長公主這邊。

華豈凌見此急忙反駁說,「長公主乃是女子,怎可繼承皇位?!分明是無稽之談,我堂堂景國怎可立女子為皇!」

右相冷哼一聲,犀利的目光看向那人,像一把劍刺入了對方的心臟,「可笑,我朝曾有兩位太後於帝王年幼之時一力挑起國家重擔,景孝誠太后執政期間更是將景國版圖擴展到了今日的遼闊。凌帝之時更曾擬旨立當時文武雙全才德兼備的三公主為太子女,若不是三公主英年早逝,戰場之上以身殉國,景國早已有了女帝。不知御史大人是如何學的史竟說出女子不可立為皇的荒謬之言。長公主自幼年就被以太子標準要求,五歲即入上書房,十二歲就由皇上親自以政事考之。長公主雖是女子卻有一顆愛國愛民之心,於泰和寺誠心禮佛三月,尋得天女使國運泉重煥生機,又為景國百姓上書皇上,立了一系列有利田農的政策,其孝其情其智為人所共知,敢問御史大人,長公主何以不能為皇?」

華妃眯起眼睛看向右相,好你個老狐狸,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此刻卻來阻礙我。「右相言之有理,御史大人之言亦有可取之處,現下……」

「現下當務之急是揭破你這個奸惡之人的真面目。」

隨着一聲叱吒,眾臣爭論的中心人物,景國長公主席櫻緋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內。

她一襲暗色錦袍,長身玉立,因傷心哭泣眼睛有些發紅,卻依然不減分毫風姿,此刻怒髮衝冠,氣勢凌厲,如同天上月神降臨凡間,眾人心中不可控制的生出臣服之心。

華妃也是一震,隨即反應過來,「長公主何出此言?」

「別再作戲了,我早已查明你和華家一黨數年來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欺壓百姓的罪證,你罪大惡極,令父皇死而不能瞑目,我定要將你等繩之於法,以儆效尤,以慰父皇在天之靈。來人,宣讀華妃及其父兄罪證。」

「哼,看來長公主的早有準備,處心積慮的要對付我,那些東西也不用讀了,就算是我做的,長公主又奈我何?皇上已經駕崩,新君乃是三皇子,長公主恐怕沒有權利如此對待新君生母。」華妃乾脆撕破了臉皮說到。「各位大人也不用再爭了,本宮的人馬已經將太和宮包圍,今日眾位大臣同意立三皇子為皇就依舊是我景國的棟樑之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是不同意,本宮亦只能讓各位血濺當場了!」

眾臣聽到她的話,有些是大吃一驚,有些卻是早有準備,一時情態各異,華豈凌為首的勢利之輩已然跪地高呼,「臣等願誓死追隨華太后,追隨新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右相為首的幾位重臣不受威脅,昂首挺胸,怒目橫視,對這等小人行徑不屑一顧。

櫻緋未料她竟如此猖狂,正欲說話,手臂被沈玉芷拉住,她在她耳邊輕輕說,「緋兒,記住這些人。」

這時一直沉默的七王爺開口說到,「皇上駕崩之時雖未有遺詔,然病重之時,皇上自知時日無多曾立下傳位詔書置於問心殿牌匾之後,新皇人選,只需打開詔書一看既知。」

一些未曾表態的大臣即刻同意,派人取來傳位詔書。

眾人下跪,太監總管將詔書內容朗聲讀出,「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賢德者居之。吾大景開國皇帝於亂世之中得民心得天下,朕自即位以來,夙興夜寐,奮發圖強,欲拓疆土、興百業、安百姓。然自知日薄西山,時日無多,心有所憾,唯有寄望後來之君。大景長公主席櫻緋,乃朕與孝元馨皇后之獨女,自幼敏而好學,寬厚仁德,文武雙修,實乃明君之選,今朕傳位於長女席櫻緋,其得天命而承之,欽此。」

櫻緋含淚領旨謝恩,此時情況又有了變化,眾人的意見漸漸明朗,只有華豈凌為首的幾人依舊堅持立三皇子為皇。

華妃聽完聖旨,坐在地上,心中憤恨難當,老皇帝疼愛女兒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傳位給櫻緋無疑是將她逼上死路,看一眼漠然的不曾關注自己的沈玉芷,她立起身,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我倒要看你有沒有命當這個皇帝。來人,將反對者全部給我收押,如有反抗殺無赦。」

話音一落,隨即有大批侍衛服飾的兵將衝進紫宸殿,手執武器,將眾人團團包圍。

櫻緋不屑的看着她說,「就憑這幾個人就想取我性命,碎風已經領兵趕來,我勸你即刻束手就擒還可留一具全屍。」

「碎風?!哼,他這時怕是已經被安圖兵拖的抽不開身,自顧不暇,哦,對了,公主不是一直在找天女么?我告訴你她在哪裏,她此刻已經成了安圖王子的侍妾,我用一個寧清流換來安圖王子傾力相助,你說是不是很划算?」

櫻緋聽到她說寧清流是再也不能忍,拔出劍來,「少說廢話,今天看到底誰死。」

櫻緋拔劍刺向叛軍,她隨侍的侍衛也與殿外的叛軍廝殺起來,一時之間場面亂作一團,刀劍拼殺聲不絕於耳。

櫻緋幾劍就將包圍刺出一個缺口,奈何對方人多勢眾,雙拳難敵四手,援兵遲遲未到,櫻緋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華妃流露出得色,「長公主現在束手就擒尚有一線生機。」

櫻緋怒視她,「該束手就擒認罪伏法的是你!」

然而叛軍兵力勝過數倍,櫻緋已經應對吃力了,此時宮外傳來震天的廝殺聲,一支披堅執銳黑甲軍隊衝進來,奮勇廝殺,頃刻之間將殿外叛軍全數拿下,領兵的正是執金吾碎風。

局勢再次逆轉。殿內諸叛軍見此情景紛紛停手,碎風令軍隊將他們押解下去。

碎風單膝跪下行了禮之後稟報說,「啟稟殿下,宮內叛軍盡數拿下,同時收到消息安圖王子在景國與安圖交界之雁回山被巨石砸擊而死,宮外作亂安圖兵群龍無首已棄械投降,等待殿下發落。」

櫻緋神色冷峻高舉手中寶劍,天子氣勢銳不可當,眾人齊聲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陣疾風驟雨之中,一場充滿血腥的宮廷鬥爭落下帷幕,多年以後櫻緋回憶起那件事依舊心緒沉重。

景國慶和七年三月十七,景和帝駕崩。長公主席櫻緋即位,年僅十五。尊皇后沈玉芷為皇太后,華妃勾結外虜、意圖謀反,本該處斬,然新皇仁厚,念及其子尚且年幼,免死死刑,貶為庶人打入冷宮。其父兄犯上作亂,罷其官職,依法伏誅。另有相關一干人等依罪處置,發配邊疆。

同年,新皇登基,改元安寧,大赦天下,萬民臣服。

然而令櫻緋心傷的是碎夜趕到之時,水榭已是一片廢墟。即位之後,她多次派人苦尋寧清流未果。

轉眼之間,已是安寧三年,寧清流和碧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蹤跡全無。櫻緋夜夜難以安枕,寄情政務,廢寢忘食,形銷骨立。

作者有話要說:-。-咩宮斗部分結束,遺留事情在後面講

接下來就是找回清流抱個娃談戀愛啊喂--走向輕鬆甜蜜……(應該是)

啊對,還有反攻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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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紙雲煙(古穿今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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