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美人如玉
()「想！」
紅蓮淡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未央微微側頭，只見紅蓮的眼光遙遙地盯着光線透出的地方，眼中儘是毫不隱藏的愛意。
未央一怔，若是說剛才紅蓮的眼睛如清泉，那麼此刻她的眼睛便是如徇麗的煙火。
「外面，有人在等你嗎？」未央順着紅蓮的目光望去，如果她猜得沒錯，紅蓮眼中的煙火，便是為她的情郎而綻放。
「沒有。你呢？」紅蓮微微一笑，眼中有着期盼，也有着失落。
「我也沒有。」
未央歪著頭，有些悲傷如同風一樣無孔不入。自從她來到這裏，她經歷過的情感波折並不少，墨離，姬木羽，他們的感情，或多或少給她帶來過傷害。以致到如今，和別人談起愛，她便想起自己滿身的傷痕。
紅蓮眨着眼睛看着未央，忽而一笑，道：「他沒有在等我，可是我勢必要去找他的。」
未央盯着紅蓮看了半響，她臉上的那種嚮往她曾經也是有過的，可是如今，卻被抹殺得一絲不存。
未央又想，能被這樣的女子看中的男人，肯定不俗。
「他肯定很優秀吧？」未央撥弄著身旁的稻草，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
「天底下，應該沒有比他再好的人了。那日我從城外入城，要去應徵煦芳閣的舞娘，可是卻在千竹林遇到匪賊，他們看中了我的容貌，要侮辱於我。幸好，他從那處經過，救下了我。」說到此處，紅蓮突然轉過身子，盯着未央問道：「你覺得我美嗎？」
未央有些無奈地道：「你的臉上滿是污垢，我看不真切，可是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定是個美人。」
紅蓮撲哧一笑，道：「我倒是忘記了我如今有多邋遢。」
她沖着未央吃吃地笑，又調轉了目光，繼續道：「我打小開始，就被他們說成是禍水。因為我長得太好看。我見過許多男人，他們只要一見到我的容貌，總會傾倒。即使是你們允琉國最至高無上的天子，也不例外。」
未央見她嘴角的嗤笑，心中一震，莫非她之前說的達官貴人，便是當今的天子。
皇上要什麼女人沒有，若是他對紅蓮用強的，她也只能從了。但他卻把她關在這裏，要等她向自己降服，想必之前已經動過了許多心思，但這位大美人都無動於衷，他才有了這麼一著。
未央看向紅蓮的眼中多了些佩服，成為皇上的女人是多少女人的夢想，更別說那些削尖了腦袋要往宮裏鑽的，而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她卻不要。
未央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答案，一切，皆因有了情。
紅蓮撐著下巴，眼光迷離，似是想起了她口中的那個男人。
「你知道嗎？他見到我的那一刻，竟然一點表情都沒有。可是那個時候我才發現，他也是長得很好看呢。」紅蓮又吃吃地笑開了，眼神中竟有了些孩子氣的調皮。
「哦？」未央有了些驚疑，她原本以為墨離便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後來她看過姬木羽真正的面貌，卻還是覺得他們不相伯仲，未曾想，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男子，能讓紅蓮如此戀戀不忘。
紅蓮俏皮地眨眨眼睛，問道：「你是否愛過，你可知那愛的滋味？我只是看了他一眼，我的心便再也不屬於自己。」
未央恍然，想起那日在八角亭處墨離的募然轉身，還有她那被他收了去的魂。場景一轉，她卻又看見漫天飛舞的竹葉中，姬木羽緩緩地摘下臉上的鐵皮面具。一想起他的容顏，她的心突然瘋狂地跳動起來，未央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眼睛盯着地下，嘴中卻回道：「沒有。」
紅蓮一怔，不著痕迹地抿了抿唇。
紅蓮在這牢中住了許久，她是皇上關照了要好生照顧的人，又和獄卒混得熟了，打聽消息並不是什麼難事。
在未央入獄當天，那喜歡嘮嗑子的獄卒便像倒豆子一樣把他所知道的未央的事情都告訴了紅蓮。
因此紅蓮對未央的事情雖不明了，卻也略知一二。
身為允琉國大將軍家的未來長媳，卻犯了大罪入獄，入獄以來，紅蓮卻未曾看過她的未來夫婿前來探望。
當命不由得自己，情分也就薄了。紅蓮看盡了人情冷暖，便道那男子負情負義，也沒放在心上。如今卻見未央眼中的疼痛，她明明是愛過的，而且愛得極深，否則一個沒有愛過的人，眼神中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痛楚。
當她得知沒有人來探望過她的時候，她臉上的失望是清晰可見的。
紅顏未老恩先斷，自古以來，多有慣例。
紅蓮想要開口安慰，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未央給她的感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未央雖然肥胖，樣貌也不入得公子哥兒的眼，但她身上有着一種氣質，即便如紅蓮這樣的女子，都要為她嘆服。
紅蓮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伸過去捏了捏未央的手背，柔聲道：「莫再想了，是紅蓮不對，不應該提起這件事情。」
未央苦笑着抬起頭，紅蓮雖不知道十成，但墨離和她的事情，整個都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紅蓮消息靈通，又何以不知。不願那話題再在自己身上停留，便把話題又拐回了了紅蓮身上，問道：「你把那個人說得這麼神乎，我在都城這麼久，可都沒聽說過。你可知他姓名？」
紅蓮愣了愣，喃喃道：「那日他走得匆忙，我連問他名字的機會都沒有。那日以後我常去那林子，也沒有再遇見過他。」
未央見紅蓮原本神采飛揚的神色顯出了些黯淡，也是喟嘆著，道：「莫怕，你還是有機會出去的。等你出了去，找到了那人，便了了心愿。」
紅蓮看着未央的眼睛，欣喜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看看你的樣子嗎？」未央愣愣地看着紅蓮，竟不知覺地說出這樣一句話。她知紅蓮故意把自己弄醜，是不願這裏的獄卒對她起什麼歪心思，可如今她卻有了一窺她容貌的**。
紅蓮低下頭，眼睛裏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又沖着未央一笑，捧起一捧清水，在臉上洗了洗，又用袖袍擦了擦，然後緩緩地轉過頭，對着未央粲然一笑。
閉了月，羞了花。
美人如玉，西施再世，也莫過於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