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心殤

()「你在做什麼？」

如同萬年寒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二嚇得渾身打顫，猛地將匕首從未央的手臂上拔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隨着李二跪倒，在牢房中的士兵統統隨之跪倒。

未央看着手臂上的傷口，那血正順着手臂緩緩地滴落在地上，心中暗嘆，幸好皮糙肉厚才沒有傷及筋骨。

正想着，門口那人已經踏入了房中。未央往門口望去，不由得怔了怔。

這還是她認識的墨離嗎？來人星眉劍目，然而那眼中卻無絲毫光芒，只佈滿絲絲縷縷的血絲，滿臉青色的鬍渣，讓他看起來憔悴不已。

未央心中一個咯噔，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耳邊傳來李二的呼喊聲。

「大人，大人饒命。」

李二顫抖著跪在地上，一把寒光微泄的利劍，不差分毫地擱在了李二的手臂處。

「如果我沒有記錯，我的父親應該有交代過你們，在審訊之前，不可以動她。」如寒冰的眼光射來，李二嚇得腿腳發軟，只一味地顫抖著，話都說不出來。

「哼。」只聽一句冷哼，寶劍起落，緊接着，一聲哀嚎隨之而來。

李二捂著自己的手臂，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在他的身旁，是被寶劍卸下來的一塊血肉。未央看着李二血肉模糊的手臂，一時間肚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乾嘔起來。

跪在牢房裏的士兵見李二如此，無不嚇得心膽俱裂，跪着不停地磕頭。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牢房中的叩頭聲頓時此起彼伏。

「若讓我再發現，殺！」墨離冷冷地將劍扔在地上，轉過身，對上未央驚懼的眼睛。

她的衣裳被拉扯開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方才被李二一紮，血已經滲透了衣裳，十分刺眼。

墨離走上前來，二話不說，將未央的衣服攏好，又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未央身上。

未央見他眉眼之間竟有深深的戾色，忍不住一驚。

「全部給我滾出去！」墨離轉身，對着跪倒在地的士兵吼道。

「墨離……」有些破碎的聲音從她的口中溢出，未央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不由得一怔，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淚流滿面。

墨離的動作隨着未央的呼喚驟然停住，他的手還抓着自己的外袍。他沒有抬頭看她，但他顫抖的手卻明顯泄露了他的情緒。

「葉未央，為什麼？」

未央一震，他喊她葉未央，連名帶姓，他沒有喊她十八，難道說，他也不信她？

「墨離……我沒有……」未央下意識咬了咬嘴唇，無力地回道。

他會信嗎？他若愛她，便會信吧。

墨離霍地抬起了頭，他的眼如血染般，是觸目驚心的紅。

「千千死了，身中數劍，皆是致命。」墨離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王筠婷也死了，肚腹被破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公主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未央的瞳孔一縮，嘴唇瞬間變得蒼白。

她的心裏徹底亂了，她只知她們都喪命了，但誰會埋下這樣一個陷阱，來污衊自己。即使要污衊自己，為何又要這樣折辱王筠婷，肚腹被破開？何等殘忍。那個人，究竟何其毒辣，連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得嗎？

未央狠狠地顫抖著，臉上忽然一涼，卻是墨離的臉貼上了自己的。

「我想信你……告訴我，昨日你究竟去了哪裏？「

他聲音里的惶恐讓她的心如同刀剜一般疼痛。

「我若說我昨日接到消息，去找那日我與你所說的劉遠，你信嗎？」

微微靠在她身上的軀體突然一僵，連連後退了數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未央，苦笑道：「又是他，你為何總要這麼多疑。難道你就這麼容不得她嗎？還有她腹中骨肉？」

未央蹙眉，冷笑道：「你終究還是不信我。」

「葉未央！」墨離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他大步向前，盯着她，彷彿要用儘力氣將她看透。「你可以解釋，我給了你機會。」

未央看着眼前雙眼通紅的男人，他已經失控了，當所有的罪名都指向她，當他得知王筠婷和馬千千慘死，恐怕就已經失控了。

馬千千是他最疼愛的妹妹，王筠婷是他未過門的妻，最重要的是，她的腹中還有他以為的親生骨肉。

未央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痛，她何嘗不痛。馬千千於她而言，是朋友，是姐妹，她對馬千千的感情不比他的少。如今馬千千卻死了，可是怎麼會是她呢，她怎麼會，怎麼會去殺害自己的朋友。若死了的只有王筠婷，她被誣衊，那還在情理之中，但是馬千千，他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做這樣的事情。

更何況，破開肚腹，她葉未央似是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嗎？

她是厭惡王筠婷，但她不會殺她。

「你說啊！」墨離見她不言語，不由得大怒，雙手捏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搖晃起來。

未央身上本有鞭傷，如今被他一捏一握，傷口頓時滲出血來，疼得她的臉頓時煞白。

「我說了，你是否會信？若你不信，我說來作甚？」未央苦笑着應道。

墨離怔怔地看着她，慢慢放開了抓着她的手，緩緩道：「待會便要審訊，皇上安排了理司府來查辦此案，此案涉及公主，皇上大怒，命理司府段大人主審，皇上，王侯，馬大人，還有我爹，待會都會在一旁監聽。你要告訴我事情始末，不得有半句隱瞞，這樣，我才可以幫你。」

未央愣愣地望着眼前用理智壓抑著怒氣的男人，心中烙著般難受。

「墨離，公主怎麼樣了？」

「太醫看過了，幸虧搶救及時，無性命之慮，那日她昏倒在墨府門前，神智早已不清，口中還呢喃著要人去城外西郊救人。」墨離雙拳緊握，似是極其痛苦。

未央看着墨離，他的眼中閃過幾絲慌亂和悲痛，那個時候他必定以為她也和馬千千她們一起吧。那時的他，該是怎麼樣恐懼和擔憂。

「公主曾派人來與我說過此事，說你們一行四人，要一同去郊外散心。我那時也允了。如今想來，我是失算了。我們帶着人到了西郊，那裏有打鬥過的痕迹，我們去到的時候，千千和筠婷……已經沒有一絲生的跡象。而那個時候，我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你。」

未央猛地一震，心中慢慢地清晰起來，那個人，果真是沖着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