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孫殿的圖窮匕見
被蔡伯連連誇讚，孫殿面上謙遜，心裏多少也有些得意。
他前世是驚天大盜，於偽裝、潛行、反偵察和造假等方面有極高造詣。而因為個人喜好的關係，他對與華夏古文化相關的東西尤為上心，於書畫之道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由他臨摹出的字畫真假難辨，哪怕是專業人士也只能從畫布或紙張上來檢測真偽。
而在諸多書體中，他最為擅長的就是瘦金體。他曾臨摹過宋徽宗的《神霄玉清萬壽宮詔》，並以此換出被珍藏在盧浮宮內的徽宗真跡，對方只怕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這件藏品已經被掉包了。
宋徽宗雖然做皇帝不行，但他在藝術上的天賦確實出類拔萃。他創作的瘦金體糅合各家之長又獨具匠心，在後世被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蔡伯身為一代書法大家自然能看懂這裏面的價值，也難怪他會對孫殿另眼相看。
其實，早在大半年前孫殿就開始為今天的見面做準備。他故意用有別於現在的字體來書寫文字，就是為了在第一時間博取蔡伯的好感，以便他能順利接觸到這蔡府里的某個人。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瘦金體只能算引玉之『磚』，真正的重頭戲還是那本小冊里的內容。
果然，蔡伯雖然對孫殿的書法造詣很是讚賞，可他現在真正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打開手中薄薄的小冊，蔡伯迫不及待的道：「小友，你這薄冊中所記人事頗多。其中有些老夫曾聽聞過，有些則聞所未聞，不知是真是假？」
「這個么……在下也只是閑時翻閱族中宗卷偶然看見，想着對蔡大人可能有用便來獻上，至於真假在下確實不清楚。」孫殿淡淡笑着，對蔡伯的問題並沒有直接回答。
「哦……」
蔡伯頓時面露失望之色，但他還是不死心，追問道：「老夫冒昧問一句，不知小友的宗族是……」
「江河，孫氏！」
孫殿毫不隱瞞的報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讓靜侍一旁的小嬋有些驚訝的看了過來。
蔡伯魁梧的身軀一顫，先是有些震驚，但旋即就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額頭，摸着手中的小冊喜道：「那便不會錯了，是真的！這些必然是真的！」
他拽著小冊喜不自勝，竟是對孫殿剛才言語中透露出的另外一個信息毫不在意。
孫殿微微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這無雙世界雖然在許多方面和真實歷史並不相同，但人物性格、喜好卻大多有跡可循。
在孫殿的記憶里，蔡伯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續寫又史，以此為大又從開國之初到現在的歷史做出準確考定。
因為年紀越來越大的關係，原本的願望已經漸漸轉化為執念，甚至於歷史上他在得罪王督后，寧願接受截斷雙腳的酷刑來保全性命，就算苟延殘喘也要把又史編撰下去。
遺憾的是，王督因為怕他在史書中醜化自己而堅持把他斬了，以致他到死都沒能實現自己的宏願。
現在的蔡伯還不清楚自己的結局，但他在編撰又史的過程中確實遇到了問題，那就是史料不夠！
所謂史料，就是歷史上真實的人物、事件，編史人會通過多方考證來證實史料中人物對後世的影響，並對他們做出準確評定。在這其中，史料的真實性就尤為重要！
這不是寫小說或者野史，道聽途說是做不得數的。必須要有權威的文字記載，或是歷史悠久、聲譽良好的宗族給出他們的宗卷記錄，如此才能取信於編史人。
而對又朝史料記載最多，最詳細的宗族是哪個？是大又皇室嗎？
錯！
對大又史料記載最為詳細準確的，恰恰就是孫殿所在的孫家！
或者說，是孫家所代表的江河世族！
所謂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大又和江河的關係就是如此。
早在百十年前，江河世族還針對劉又皇室進行過刺殺，而這種刺殺從大又立國之初就一直存在，孫殿曾經給予王督的那面龍牌就是其中的戰利品之一。
大又一直都是江河的假想敵，這一點從未變過。而為了防備乃至瓦解大又，這數百年來江河世族從沒有停止過對大又的研究。這種研究當然不僅僅局限於劉又皇室，而是針對人物、事件、權力乃至經濟的多方面研究，其詳細程度絲毫不比後世的專家學者搞研究來得差。
而劉又皇室呢？
他們雖然也對史料有記載，可因為種種原因，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忽略、刪改一些內容，導致有些史料的內容牛頭不對馬嘴，甚至是互相衝突。
蔡伯在此之前曾參與編撰《東觀又記》，裏面的史料大部分就是由劉又皇室提供。也正是因為這次的經歷，讓他覺得《東觀又記》存在很大缺漏，這才想着由自己收集材料，編撰出一本能公正評價大又歷史的史書。
可一人編史何其困難。哪怕以蔡伯的博聞強記、以他家中所藏的萬卷書籍也不可能支撐他完成這麼大的工作，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其中最嚴重的問題就是他沒辦法找到比劉又皇室所提供的更真實可信的詳細史料。
孫殿的到來就猶如雪中送炭。如果他當真是江河孫氏子弟，那這些史料的可信度就相當之高，而且，他還會不會有更多……
這麼一想，蔡伯看孫殿的眼神愈發熱切起來。
他不在乎孫氏是不是在和董章打仗，也不在乎董章萬一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想。他現在只想讓孫殿幫助他完善這些史料，以便他能在有生之年成功編撰出又史。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話是這麼說，但蔡伯畢竟很少求人，且這次求的對象又是一個這麼小的小娃娃。他臉色微窘，哼哧了半天，終於道：「這個……小友，不知貴府是否還有類似的史料記載？」
就等你這句話呢！
孫殿心中暗笑，面上卻是做出驚喜狀，道：「哦？這些東西果然對蔡大人有用么？那可太好了，這些只是一小部分，我在卷宗上見過類似的資料十倍有之。而且我江河世族各家都有記錄，綜合起來的話……這些東西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九……九牛一毛？！
蔡伯只覺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從天而降，砸得他差點當場暈眩過去。苦思十年而不得解的難題竟在瞬間有了答案。而且聽孫殿說江河世族都有記錄，那正好可以印證互補，如此一來自己在有生之年編成又史的夢想就再也不是奢望，而是觸手可及的豐功偉業！
魁梧的身軀劇烈顫抖，蔡伯激動得說話都哆嗦起來。他緊緊拉着孫殿的手，急聲道：「小友，你家那些宗卷帶來，哦不，謄抄一份給老夫可好？老夫必有重謝，必有重謝！」
「帶來啊……這隻怕不行。」孫殿面露難色，看起來好像有什麼完全沒辦法解決的難題，可一旁細心的小嬋卻從自家公子眼底看到了一抹狡黠。
「這……怎麼會不行呢，小友若有什麼難題只管對老夫說，老夫一定替你解決！」
蔡伯頓時急了，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哪能就這麼輕易放過。
把對方的急切看在眼裏，孫殿暗自一笑，面上卻正容道：「蔡大人有所不知，這些史料都記載在宗卷秘錄里。我因為記得謄抄些倒無妨，但如果要全部抄完，那肯定會被家族知曉……」
見蔡伯要說話，孫殿擺擺手打斷了他，道：「當然，這些都不是大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在下馬上就要回鄉與母親團聚，以後也可能不會再來長陽了。而這些史料事關重大，其中有不少皇室秘聞，在下又不放心讓其他人轉交……」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蔡伯聞言臉色頓時灰敗，猶如失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語。
他倒不懷疑孫殿此後不會再來長陽的說法，畢竟孫氏現在和董章勢如水火，身為孫氏子弟的他不過來才是正常。
可是……
就在蔡伯心生絕望之際，耳邊有傳來孫殿那對他來說猶如天籟的聲音。
「哎，既然如此的話，那便只有一個辦法了，只怕要委屈了蔡大人。」
孫殿咧咧嘴，眼中露出一抹古怪笑意，道：「不如蔡大人便隨在下一起回鄉，然後前往江河。如此一來，便是其他世家的宗卷在下也可以代為聯絡……」
圖窮匕見！
孫殿終於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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