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姐如此

孫殿怕女孩覺得委屈，連忙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道：「母親息怒，是孩兒拖着姐姐陪我玩耍，若要責罰的話，責罰孩兒就是。」

「哼，你倒知道護着你姐姐。」

吳夫人輕哼一聲，面色卻漸漸緩和下來。她也不是真要責罵女兒，只是為她擔心罷了。此刻見孫殿二人姐弟情深，吳夫人倒是有些欣慰。可她一轉頭就看到孫小尚正身出一根小指頭撓著孫殿痒痒，那渾不在意的模樣頓時讓吳夫人一陣無奈，忍不住嘆氣道：

「整日曆瘋瘋癲癲哪有半點女兒家模樣，你以後可怎麼嫁人？」

她這話本是脫口而出，並不指望女兒能明白。卻不想孫小尚比她想像的早熟的多，只見她一撇小嘴，就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我有小殿陪着就好。」

吳夫人一愣，頓時被氣笑了。可她只以為這是女兒還不懂說的糊塗話，就也不追究，只是揮手道：「行了行了，快去梳洗乾淨，一會兒就要晚膳了，莫讓全家人等你。」

見母親竟罕見的沒罰自己抄書，孫小尚頓時大喜。她應了一聲后就急急拉着孫殿跑開，好像生怕吳夫人反悔一樣。

「這孩子……」

吳夫人看得有趣，不禁笑罵一聲。

孫木林始終端正跪坐在旁，母親教訓弟妹時也未曾插嘴。此刻見母親發笑，不禁也笑道：「也只有三弟和小尚才能讓母親如此開懷了。」

吳夫人一怔，原本漸有的歡顏慢慢沉寂下來，良久才嘆息道：「自今年初，朝中局勢便愈發動蕩。如今有消息傳來，爾父欲與各路諸侯聯手討伐董章，為此更是把策兒也召了過去。他們父子兩同在戰場，我又如何能放的下心……」

孫氏諸子中，孫木林最是熱衷時政，自然明白母親說的動蕩是指什麼。

今年年初時，又靈帝駕崩，大將軍何進與十常侍爭權同歸於盡。董章以勤王名義率兵入洛安，隨後卻廢少帝劉言，改立陳王劉坂為帝，獨掌握朝中大權。其人在京城橫行跋扈，恣意妄為，朝野震怒之餘多有惶恐，也竟有不少人選擇投附於他。

孫見台當年隨張皿征討西涼時就曾與董章有怨，如今見其猖狂至此，更是深恨張皿當年沒有聽自己的建議趁早剷除董章。

最近有消息說袁氏長子袁召想要聯合各路諸侯共討董賊，孫見台願意參加也不出意料。可讓吳夫人沒想到的是，自己夫君竟然把年僅14歲的長子也召了過去。雖說亂世之中，身為孫氏子弟遲早有這一天，可作為母親來說，吳夫人還是覺得太早了些。

孫木林自幼喜讀史書，他武藝不如兄長霸道，見識卻遠勝孫柬。此刻見母親煩惱，便勸慰道：「父親帶大兄去只是漲漲見識，不至於上陣殺敵。更何況袁家四世三公，他們振臂一呼響應者必然雲集，大勢所趨之下勢如破竹，不會有多少危險的。」

吳夫人聽了，只是搖頭不語。她也是世家女子，怎會不知戰場兇險根本不是人多人少就能決定的。孫木林性子沉穩讀書也多，可終究還太年幼，真正的經驗太缺乏了。

眼見自己誠心寬慰母親卻毫無喜色，孫殿和孫小尚整天闖禍卻能讓母親開懷歡笑，孫木林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不渝。但他也不和吳夫人傾訴，只是恭謹施禮退下，自回房讀書去了。

孫殿梳洗完畢從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正歪著腦袋一邊讓丫鬟幫忙擦頭髮，一邊沖着他揮手的孫小尚。

這丫頭洗乾淨后皮膚白裏透紅，眼睛大大的很是可愛。柔順的頭髮濕漉漉的，披散開來堪堪觸及肩膀，倒是讓她少了幾分熊孩子氣，多了幾分女兒家該有的秀美。可惜，這份難得的秀美下一瞬就被打破了。

只見孫小尚晃了兩下腦袋，阻止了丫鬟繼續給她擦頭髮的動作，三兩步蹦跳着跑到孫殿身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快，快去吃飯，都要餓死啦！」

孫小尚此時穿的已經不是那套奇特裙裝，而是一襲寬鬆舒適的棉服，腳下套一雙雪白羅襪，踩着的是適合在內室行走的木屐。

這如同洋娃娃一般的造型，讓孫殿不由多看了兩眼。

孫小尚即使再早熟也讀不出孫殿此刻眼神的意思，只是扯著孫殿的胳膊往主廳小跑，看來是真的餓狠了。

待進了主廳，吳夫人和孫木林早已等在那裏。吳夫人坐在主位，孫木林於斜下方跪坐，他們兩人面前各有一小几，上面放着兩三樣小菜。

在孫木林對面還有一個同樣的小桌，孫小尚拉着孫殿熟門熟路的走過去，姐弟倆便擠擠挨挨的靠坐在一起。

吳夫人看了洗乾淨后總算有了幾分女兒家模樣的孫小尚一眼，滿意的點點頭，柔聲道：「都到齊了，那就吃飯吧。」

又末民生凋敝，百姓四處遷徙不無勞作致使糧價飛漲，物資極度匱乏。雖說現在還沒到真正的大亂之時，可一些徵兆已經隱隱透了出來。

孫見台不在，吳夫人就是一家之主，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孩子。而吳地又向來是魚米之鄉，孫氏更是世家大族，可即便如此，孫殿四人的桌上也只各有一碗魚塊、一碗燉肉、一小盤青菜和一碗粟米飯。

這在後世看來十分普通的幾個菜，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是普通人家難以想像的奢侈。

吳夫人細嚼慢咽，整個進食過程幾乎沒有發出聲音，顯示出極好的大家修養。孫木林下箸如飛，面上卻不動聲色，倒也有幾分沉穩氣派。

唯有孫殿和孫小尚兩人的筷子噼噼啪啪打得不亦樂乎，每次孫小尚成功從孫殿手裏搶走一塊肉或者一片魚，小丫頭就樂得眼兒彎彎。她美美的把『戰利品』塞進嘴裏，但下一刻就會夾一塊更大的到孫殿碗裏，生怕真把孫殿給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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