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嫁了！

就在喬家姐妹與拐角處『審問』孫殿時，主廳內的氣氛也漸漸凝肅起來。

陸隸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破壞孫家和喬家的婚事，可又不願意做得太無禮受人口舌。好在喬公沒有和孫家簽定文書是硬傷，他也因此有了借題發揮的理由。

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陸隸對喬公道：「喬公所言，康自然是相信的。可康如今好歹是一郡之主，若是喬公已於孫氏有了婚約文書，那康今日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以後也再不會提起此事。但現在喬公沒有文書……這樣的話，康心中實在不甘！」

陸隸這話說得其實有道理，卻也沒有道理。

有道理的地方在於，當世婚約皆是以文書為定，有文書便是有婚約，沒文書就是沒婚約，這是那個時代法律所認可的事情。而喬公所謂的口頭協定其實並不為法律支持，只不過是他自己的做人標準罷了。

說白了，堅持這點只能證明喬公人品好，其他什麼也證明不了，就法律來看喬家就是還沒有和孫家立下婚約，他陸家理應還有機會！

但是，他這話也是沒道理的。因為就正常人看來，既然喬公已經和孫氏有了協定，哪怕只是口頭上的自己也沒必要再強硬堅持，畢竟就算自己堅持，喬公一樣可以開口拒絕，到那時候反而會讓自己更下不來台。

而陸隸要的，就是讓雙方都下不來台！

身為陸家家主，多年來在廬江一地呼風喚雨，手中掌握的精兵雖然不多也有萬餘，哪曾被人接二連三的這麼拒絕過？世家自有世家的傲氣，雖然是自己作死把消息傳播開來，可既然這件事已經弄得滿城風雨，那哪怕是為了陸氏的臉面他也不能退縮。

更深一層的去想，一個蔡伯就已經夠可怕的了，要是讓喬公再被孫家拉攏過去，孫氏對江河其他世族的依賴就會大大降低。那些蜂擁而來的寒門士子已經足夠填補孫氏在文臣上的空缺，那時如果江河世族乖乖聽話還好，一旦不聽話孫氏就可以培養寒門士子中的佼佼者，由他們組建新勢力集團逐漸取代江河本土世族，把整個偌大的江河徹底掌控到孫氏一族手裏。

陸隸是個是個標準的世家子弟，他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家族的延續考慮。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會毫不猶豫地放下權利，讓陸氏族人全心輔佐孫氏。

可現在畢竟還沒有到這一步！

且不說孫見台現在還屯兵長縣沒有攻略江河，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攻略江河了，只要自己能把喬公這張牌握在手上，那就至少可以為陸氏爭得一份話語權。雖然喬公能起到的作用肯定不及蔡伯這麼大，但從來沒有君主會嫌自己手下的讀書人多的。

一旦陸氏能成功迎娶喬公的女兒，哪怕只有一個，那孫氏為了自己在儒林中的聲望也不可能為會難陸氏，相反還要給他一些好處，這樣一來陸氏至少可以在江河本土世族中保持優勢，也有了進退的資本。

他現在把自己和喬公都逼得沒有退路，就是想看看這個素來以脾氣倔強聞名的前三公，在已經落魄的情況下到底敢不敢強硬的拒絕自己，給他的家人帶來不可測的風險！

沉默，讓人壓抑的沉默！

不僅陸績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就連陸孫都不再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轉而變得面容嚴肅起來。

正在屋外拐角處『審問』孫殿的喬家姐妹同時皺眉，都不再去管孫殿，而是各自施展身法踏地無聲地重新回到主廳門前，蹲下身子透過木門上的細微縫隙往裏看。

驀地，兩隻手掌分別搭上了喬家姐妹的雙肩，卻是孫殿也湊了過來。因為好位置都被兩個女孩佔了，孫殿只能搭在她們肩上借力把頭往上仰，然後用下巴抵在她們頭頂上湊到門縫前，這才把裏面的情況看了個清楚。

在被孫殿觸碰到的一瞬間，喬家姐妹齊齊一顫，但卻都沒有作聲。她們只是用牙咬着嘴唇強忍住想要回頭抽孫殿一巴掌的衝動，然後還要忍受被孫殿下巴抵在頭頂上的怪異感覺。

這個混蛋……

小喬心中大罵孫殿卑鄙無恥趁人之危，就連大喬眼中都浮現出了幾許羞怒。可現在正是陸隸以勢壓人的時候，她們都沒空去計較孫殿的無禮，而是紛紛在腦中思考着該怎麼提父親解圍。

喬公的目光很是凝重，他沉默的看着眼前這個比他年輕了十歲，但也已經鬚髮皆白的老者，忽然感到對方很是陌生。

說實話，他真的沒想到在自己已經說出實情的情況下陸隸還會窮追不捨，甚至在話語間隱隱透出威脅。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和這些人終究是不同的。哪怕當年在洛安時兩人曾秉燭夜談引為知己，可在實際碰到問題時，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截然不同。

陸隸是世家，而自己是寒門。

世家有底蘊，有底氣，他們平日裏看起來一副溫厚寬容模樣，但那不過是爭取民心的手段，又或者是治理地方的方法。他們的一切外在表現都可能隨着家族的需要而隨時改變，或許陸隸確實是個寬厚長者，但在面對家族需要的情況下，他一樣會捨棄寬厚的外衣，而對自己這個昔日的前輩、恩人加以壓迫。

而自己呢？

自己出身寒門，雖說當年在邊關時也不乏狠辣手段，可那些都是自己的真性情，從來未曾改變過。長久以來，自己認為對的就是對的，自己認為錯的就是錯的，也從來沒有想要為誰改變過。

現在，自己是否需要改變一次？

毫無疑問，哪怕自己今日拒絕陸隸，對方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但卻會把這件事記在心底。自己當然可以託庇於孫氏，可孫氏如日中天時或許還沒什麼，一旦他們有了不支傾向，這件事便有可能成為陸氏反戈一擊的誘因，是一個不小的隱患。

而他即便把陸隸強硬想要破壞孫喬兩家聯姻的事所給吳夫人聽，孫家也不可能因此就對陸家大動干戈，因為這種事在世家之間實在太常見了，其餘世家也不會允許孫家因為這種就向江河本土世族發起內鬥。

有恃無恐所以才敢以勢威逼老夫么？

陸季寧，你未免也太小看老夫了！

喬公微微一笑，陸隸頓覺不妙。就在兩人都想開口時，房門處突然傳來了響亮的撞擊聲，卻是被人給一腳踹開了。

一個扎著馬尾身穿素白小褂的清麗少女大踏步走進房間，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高聲道：「爹爹，女兒不嫁了！」

哈？

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幾個大大的問號，而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門外還有兩個人。其中一人端莊溫婉，長相與眼前少女有幾分相似，也是一位絕色佳人。而另一人卻一個身着錦袍正捂著嘴的俊美少年，他左掌拉着身旁少女的小手，面貌卻是誰都沒見過，唯有陸隸隱隱覺得有些眼熟。

而此刻，孫殿捂著嘴蹲在門口面色幽怨地看着屋內的小喬，口中喃喃道：「我……我不是叫她這麼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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