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得如何

一個小時后。

夏雪柔捏着手機，身影淹沒在幽暗的酒店長廊中，目光盯着1433的牌子，抬起了手，指尖卻彎曲在半空，遲遲無法落下。

腳下是柔軟的地毯，不遠處傳來整點的鐘聲，連同她所有的尊嚴和驕傲一起敲碎。

她閉眼，咬了咬牙。

「叩叩。」

門開了，一雙手將她扯進了房間內，力度很大。

「別開燈……求你了。」她壓低了的聲音帶着顫抖和一絲哭腔。

那人沒有動作，黑暗中只感覺得到低沉的呼吸，既遊離又綿長，噴在她的脖頸上，染上了幾分酒味的甜香。

那人的身體熾熱，夏雪柔卻仍是跌入極寒的谷底。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陌生又熟悉。

再次睜眼的時候，她是被自己翻身的痛感給驚醒的。

「啊……」她忍不住叫了一聲，開口便被自己的嘶啞的聲線給驚到了，立刻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轉頭看向身側。

人已經走了。

夏雪柔下了床，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牙關咬得更緊了，立刻進了浴室，將水開到最大，狠狠沖洗，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別怕……夏雪柔，別怕……」她輕聲開口，聲音抖得不像話。

父親還在醫院等著，夏家還欠了幾千萬的外債，現在只剩下她了……如果連她也撐不住，這個家就真的倒了。

沖洗完畢后，夏雪柔對着鏡子狠狠擦乾臉上的淚痕，深吸了口氣，隨後給葉旻風發了短訊。

「你在哪？我來拿錢。」

「下樓。」

她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葉旻風的回復——他在樓下？就在這個酒店？

夏雪柔迅速收拾好自己，穿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衣裙，乘電梯到了酒店大堂，果然一眼就看見了沙發上坐着的男人。

陽光從大廳的透明玻璃外透了進來，打在他的碎發上，襯得五官更加凌厲逼人——不管在哪裏，葉旻風永遠是視線的焦點，也是永遠能讓她一秒捕捉到的存在。

聽見高跟鞋的聲響，葉旻風微微抬頭，視線在她身上一掃，眼神微暗，隨後便勾了勾唇。

「過來。」他低聲道，語聲里竟然帶着笑意。

夏雪柔覺得自己通體冰冷，手指一緊，腳步沉重得挪不過去。

看她和別人度過一晚，是這麼有趣的事情嗎？

「昨晚過得如何？」葉旻風臉上的笑意沒有褪去，聲線依舊抓人。

夏雪柔僵硬的脊背稍稍放鬆了些，上前一步道：「麻煩葉總現在把錢結了，我沒時間。」

「看你身上的痕迹，應該是過得不錯了。」葉旻風若有所思開口，眼神停留在她的脖頸之間。

他曾經說過，夏雪柔最美的地方就是脖頸。線條流暢優美，頸肩交合處形成一個完美的直角，每一根骨頭都精緻得像畫出來的一般，天生的嬌媚輕柔。

「麻煩把錢給我，我要走了。」她再次重複一遍，沒有伸手去遮擋痕迹，依舊昂着頭，還是那副驕傲模樣。

「果然是夏家教出來的好女兒。」葉旻風慵懶地動了動脖子，「能屈能伸，是個做卧底的好材料。」

他說「卧底」兩個字的時候，嘲諷之意驚人。

她轉頭，不屑於回答。

不就是羞辱嗎？反正從昨天開始，夏家就已經是個被A城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家族。

葉旻風看了她一眼，伸手緩緩拿出了一張支票，遞上前去。

夏雪柔上前一步，剛要去拿，支票卻在他指尖鬆開了，飄動兩下，掉落在地。

「臟。」他笑。

血液倒流的感覺再次上演，夏雪柔全身顫抖著，眼眶瞬間泛紅。

「葉旻風！」

「怎麼？」葉旻風抬腿，踏在了茶几上，慵懶的腔調里隱隱透出幾分陰冷：「委屈？不甘？還是覺得家破人亡的滋味不好受了？」

「你到底為什麼針對夏家？」她一字一句問道。

葉旻風笑容微微收了收，眼裏的泛著冷光，「夏雪柔，你確定你不知道？」

夏雪柔咬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看見屏幕上的名字是父親的主治醫生，臉色微變，匆匆低頭將支票撿了起來，往門外跑去，邊跑邊接了起來。

「喂，李醫生，是不是我爸醒了？」

「夏小姐！快回來一趟吧！你父親拔了氧氣管，已經送進搶救室了！」

夏雪柔眼前一黑，定住了身子，「好，好……我馬上回來。」

她腦子一片混亂，沒有多餘思考的能力，只能一個勁地催促司機快一點，腳步在踏上醫院的長廊之後，才真切感受到發生了什麼。

急救室外面安靜得駭人，護士的腳步聲匆匆跑來，又匆匆離開。

「咔。」門開了。

夏雪柔立刻走上前，急切道：「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醫生滿頭是汗，看了夏雪柔一眼后，伸手扯下了口罩，抿唇道：「夏小姐……我們儘力了。」

「不……」夏雪柔搖頭，後退兩步，滿臉蒼白。

「夏小姐……」

「一定還能救的！」夏雪柔搖頭，喃喃開口：「醫生，求求你再救救他，你再試試好不好？就試一次……」

現在任何一個噩耗都有壓垮她的能力，她不想面對，只剩滿腔的絕望。

「病人的求生意志太弱了……」醫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夏先生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還請夏小姐節哀。」

夏雪柔腿一軟，眼前徹底黑了。

「夏小姐！」醫生驚叫一句。

夏雪柔大口呼吸，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搖頭低啞著道：「沒事……我沒事。」

她推開醫生，踉蹌著往樓下走去。

「夏小姐，您去哪兒？」醫生追上前來。

夏雪柔一言不發，雙眼都是通紅的，路過走道的時候雙手抄了一把醫療剪刀，在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去城東的半山別墅。」

半小時后，夏雪柔站在了葉家門口，機械地抬手，在門鈴上狠狠砸了兩下。

管家聞聲趕來，被夏雪柔的模樣嚇了一跳，「夏……夏小姐？」

「我找葉旻風。」

「葉少不在家……」管家眼睛一轉，小心翼翼道。

夏雪柔冷笑一聲，蒼白的嘴唇沒有任何血色，一把將人推開了，往裏面大步邁去。

「夏小姐！葉少真的不在家！」

夏雪柔掙脫開來，朝着花園的方向奔去，迅速推開了側門，一路暢通無阻。

這地方她來過多次了，現在正是葉旻風早茶時間，他不可能不在！

「砰！」最後一扇門也被她踢開了。

花園裏的各色景緻瞬間映上她的瞳孔，花香在空中滿溢開來，咖啡就放在桌上，桌側坐着的男人眉目慵懶，側頭朝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夏雪柔，你是不是闖門闖上癮了？」葉旻風微微眯眼，墨色瞳孔中泛起冷光。

夏雪柔突然動了，猛地衝上前，套出剪刀直接往他心口處扎去！

葉旻風下意識移動，錯開了致命部位，一聲悶哼。

「你瘋了！」他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