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只能選其一

地上躺着的少年用染著滿手的血污，抓住了夏苒苒的褲腿，「醫生，醫生救救我，我不想被鋸斷腿……」

夏苒苒說：「我會幫你！」

她說完，轉身就去找了李潛。

她去問李潛要了手術所需的幾種試劑，可是話都還沒說完，李潛皺着的眉，就已經凸顯出他的為難。

「王醫生，你也看到了，這裏需要醫治的人很多，不管是葯還是針劑，都十分的珍貴，沒必要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這不是浪費，」夏苒苒說，「如果現在躺在這裏要被鋸斷腿的人是十年前的你，李隊，你會不會渴望有一個人救你？」

李潛面上動容了。

他還是搖了搖頭。

「王醫生，我實話告訴你吧，那些你需要的藥物和試劑，是我們拿不到的，都是供應着上面的人用。」

夏苒苒知道李潛的話說的是真的。

不管是在這裏，還是在c市，分明都是同樣的人，卻必須要被分成是三六九等。

「王醫生。」

李潛叫住了她。

「你如果想要那些葯的話，你可以去找管那些藥物的負責人。」

「誰？」

「別人都叫他阿風。」李潛掀開了帳篷的帘子，指了指在一個紅頭髮的年輕男人，「就是紅頭髮的那個。」

這是一片荒蕪，貧瘠的土地，而阿風一頭的紅頭髮，就好似是在這樣的荒蕪中，點燃了一團火焰。

夏苒苒笑着搖了搖頭。

她見到了阿風，就覺得距離霍景深更近了一些。

夏苒苒回到帳篷裏面，先幫少年把腿上的傷做了止血和包紮處理，說：「我會幫你爭取，爭取到藥劑，我就給你動手術。」

「好的，謝……」

「先別忙着謝我，」夏苒苒說，「我現在也只是抱着一個試試看的想法來的，萬一不成的話，為了你自己的命，你還是要鋸掉你的腿。」

「好！」

夏苒苒答應了這人，就準備去找阿風。

霍政科把她給攔住了。

「你真要去？」

「嗯，」夏苒苒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聖母的，給自己往身上攬下來事兒。」

「不是，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霍政科說，「如果你需要的葯，只有一隻，而且霍景深也需要，那你還會去爭取么？」

夏苒苒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她靜靜地看着霍政科，呼吸彷彿就在這一瞬間制住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並非是不存在，而且……是一種很可怕的選擇。

霍政科卻依然是在網火上澆油，不把這一團火澆滅就誓不罷休的姿態。

「你現在還覺得小人物的命和大人物一樣么？」他說，「你剛才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你自己同情心作祟，你善心大發，但是你想過沒有，萬一是讓你做出一個選擇，從霍景深的腿和這個年輕人的腿之間擇其一的話，你還能斬釘截鐵的說出來剛才那番話么？」

夏苒苒沉默了。

她不知道。

如果這種選擇沒有擺放在她自己的面前，沒有以供她選擇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來。

霍政科轉身，說：「你等著，我去幫你弄葯。」

「霍政科！」

夏苒苒叫住了她，追出了帳篷。

「那葯真的只有一隻？」夏苒苒有點遲疑的問。

霍政科說：「沒有，是我故意那麼說的，我就是想要看看你的選擇。」

如果是以往，夏苒苒肯定會和霍政科吵一架，嘲諷他幾句。

可現在，她說不出話來。

她承認，霍政科說的是一種很現實的情況。

如果當真是把霍景深，霍小七和夏朵朵，諸如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和朋友，擺放在她的面前，而天平的另一邊，是一個素昧相識的陌生人，僅僅是一個需要醫生的救治的病人，那他要如何做出選擇？

她一直把治病救人當成是醫生的天職，可是在c市，在大都市，在醫療資源充裕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可能性。

這才是真正人性的抉擇。

夏苒苒閉了閉眼睛，雙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上，還沾染著鮮血。

霍政科的效率很快。

他既然是能進來這裏，就意味着他是有一些門路的，從阿風管轄的藥劑中拿到一兩隻，並不算難。

「我拿到了，你什麼時候手術，我去幫你聯繫手術台。」霍政科問。

夏苒苒卻是站着沒動。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傻的？」

霍政科挑眉，「為什麼這麼覺得？」

「就跟剛才在外面，面對那些難民的時候一樣，現在我也犯了和宋淺一樣的錯誤。」

「不一樣，而且你這不是錯誤，」霍政科說，「人人都有惻隱之心，有些惻隱之心能把自己害死，比如說剛才想要把自己的壓縮餅乾給那人的宋淺，你沒有，你這是治病救人，這樣本質是沒錯的，只不過，你給自己添了一些麻煩，前提是，你把給那個孩子治腿做手術，你當成是……麻煩的話。」

夏苒苒搖頭，「我不認為是麻煩。」

「那不就得了，」霍政科把手裏的兩盒針劑給夏苒苒塞進了白大褂的大口袋裏，「別摔了，在這種地方，這東西可比黃金都還要值錢。」

說完，霍政科就轉了身，打了一個手勢，「我去幫你聯繫手術室。」

手術室也是緊缺的，最終，霍政科也沒有無所不能到去聯繫到手術室，但是總算是爭取到帳篷的一個無菌環境。

夏苒苒看着這樣簡陋的手術環境，甚至連無影燈都沒有，她心中打鼓，為了給自己放鬆心情，她對霍政科說：「我還以為你這人無所不能到手術室都能聯繫得到。」

「哎，」霍政科說，「這不是給了你一個鍛煉自己的機會么，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手術都能做的成功的話，那你也就不用擔心以後了。」

「是啊，」夏苒苒指了指霍政科，「而且身邊還是這麼一個半吊子的男護士，我真是太難了。」

霍政科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夏苒苒對霍政科真的是心無芥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