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初上蔡府

就在呂子步慢慢陷入王督所編織的溫柔陷阱時，孫殿也帶着小嬋出現在了長陽城永興閭的一處宅邸前。

『閭』是長陽城居民區的基礎劃分單位，整個長陽的居住區共被分為一百五六十個『閭』。其中新康閭在前朝時就是達官貴人云集的所在，董章進駐長陽后便把新康閭周邊的屋舍都分配給了他最得力的屬下。

而永興閭雖然也不錯，卻稍顯得幽靜偏僻了些，在這裏居住的多是些文人墨客，換句話說就是以知識分子居多。

孫殿抬頭看了看掛在大門的牌匾，確認沒找錯地方后就大步向前走去。小嬋戴着面紗跟隨在他身後，手裏還捧著一件東西，卻是被絹布包住看不清楚。

兩人面前這一處宅院從外看並不華麗，漆木大門上沒有銅釘，門前也無石獸鎮宅，看起來和尋常百姓家沒什麼差別。但孫殿知道，這裏住了一位名望極高、甚至連董章都不得不禮遇的大人物。

抬手輕輕扣了三下門，孫殿靜默了半響，見裏面沒有反應，便又扣了三下。

這回門裏終於有了響動，隨着低啞的吱呀聲漆木大門被稍稍打開一條縫隙，一個滿頭花白的駝背老人在門縫后出現，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孫殿主僕一眼，道：「公子何事？」

孫殿微微一笑，和聲道：「在下想要拜訪蔡中郎，還望老先生代為通傳。」

「公子要拜訪老爺？」那老僕上下打量了孫殿一番，猶豫道：「不瞞公子，老爺如今已閉門謝客，只在家安心讀書。公子若要拜訪老爺的話，怕是只能失望而回了。」

蔡伯啊蔡伯，你以為閉門謝客就能逃過這亂世紛爭么？

孫殿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搖頭。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後小嬋便適時的將手中物件遞到他手上。

「這是在下此來的一點心意，還請老先生轉交給蔡中郎，然後再讓你家老爺決定要不要見在下。」

孫殿打開絹布，把裏麵包着的物事直接塞到老人手中。

「公子不可，我家老爺素來不收……呃……」

那老僕下意識就要拒絕，可東西入手后卻是一愣。他發現那並不是想像中的黃白之物，而是一本薄薄的由蔡侯紙裝訂成的小冊。

他們家老爺最是喜愛書籍，雖然還不知道裏面記載的是什麼，可這個時代紙張尚未大範圍普及，仍屬於富貴人家、官宦乃至宮廷專用的奢侈品。眼前的少年穿戴精緻看起來非富即貴，想必也不會特意用這麼一本小冊去寫些無聊的東西。

老僕眼神糾結的看了孫殿一眼，終於道：「公子少待，老奴去去就來。」

「老先生請便。」

孫殿微笑還禮，然後目視那老僕腳步匆匆的離去。但沒走幾步就見那老僕又轉了回來，先是歉意的對孫殿笑笑，然後嘭的一聲把那漆木大門合上，這才放心的進去找自家老爺通報。

「……」

孫殿摸摸鼻子，狠狠瞪了一眼正在旁邊抿嘴偷笑的小嬋，可瞪完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蔡伯名滿天下，想不到府上一介老僕也是溫文知禮，看來大儒之名果然不是虛傳。」孫殿想起剛才蔡府老僕和自己的對答，心中微微有些讚歎。

「公子說得是。」小嬋點頭認同，她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也是贊道：「蔡中郎名滿天下，可宅邸卻是這般樸素。奴聽聞那董賊對蔡中郎甚是禮遇，曾在新康閭親自為他挑選了一處上好宅院，卻被蔡中郎當場拒絕。能如此不阿權貴，蔡中郎果有先賢遺風。」

孫殿聽了輕輕搖頭，對小嬋的說法不置可否。

要說蔡伯有名士風骨那是不假的，但他本身其實和董章沒什麼仇怨，反而多少有些感激董章能給他一展抱負的機會。就算此時他開始閉門謝客，每日只窩在家裏讀書，那也不是他與董章起了嫌隙。只是單純的察覺到董章境況不妙，想要明哲保身罷了。

但這些說給小嬋聽也沒用。這妮子看人有些一根筋，如果不把事實擺在她眼前很難改變她的觀點。就好像她直到現在還認為王督是個好人，對此孫殿也是無奈。

好在小嬋並不會把自己觀點摻雜到孫殿要她做的事上去。對於現在的小嬋來說，孫殿的意志是第一位的，無論自己的看法是否與孫殿衝突，她都會以孫殿的要求去執行每一件事，最多事後再和孫殿探討自己的想法。

今日孫殿也是突然提出要去拜訪蔡伯，小嬋身為侍婢自然要跟上。

她心裏多少有些好奇自家公子和那位名滿天下的大學士能有什麼交集，可當她問起時卻只換來孫殿神秘的一笑，這讓她心裏愈發痒痒，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

現在孫殿在蔡伯府上差點吃了閉門羹，小嬋雖然面上取笑他，但心裏多少有些為自家公子抱不平。

那老僕進去許久都不出來，小嬋等得無聊便和孫殿隨意找些話題閑聊，恰好想到剛才孫殿送給蔡伯的『禮物』，小嬋便問道：「公子，你送給蔡中郎的那冊紙卷里到底寫了什麼？」

那捲紙冊小嬋並不是第一次見，事實上還在舒縣時這捲紙冊就已經準備妥當，從裝訂到謄錄抄寫都是由孫殿一手完成，連小嬋和萬年都沒見過裏面的真面目。那時兩女還疑惑孫殿要用它做什麼，如今看來卻是孫殿早就對蔡伯有所圖謀了。

要是被孫殿知道小嬋心裏的想法，肯定要當場噴一口老血。

那蔡伯老頭一大把年紀了本公子能對他有什麼圖謀？真要說圖謀的話，那也是對他的女兒……

此刻聽了小嬋的疑問，孫殿淡淡道：「沒什麼特別的，一些史料罷了。」

史料？

什麼史料讓公子覺得一定能讓已經閉門謝客的蔡伯出來他？

小嬋心中疑惑，卻沒有繼續往下追問，而是陪着孫殿默默等待。

日頭漸漸抬高，濃郁的暑氣慢慢彌散開來。就在孫殿逐漸有些不耐時，蔡府的大門突然嘎吱一聲大開，一個鬚髮皆白的魁梧老者鞋也不穿、只著一雙布襪從裏面跑了出來。

他的神情焦急，還沒跑出門就開始四處打量，直到看見站在門外樹蔭下的孫殿和小嬋，那老人臉上才露出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他快步走到孫殿跟前，以文人之間的禮節作揖道：「可是這位公子要拜訪……要來與老夫論道？」

老人原本想說拜訪，可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連忙換了一個詞。

「不錯，正是在下！」

孫殿老神在在，同樣作揖還了一禮。全然不管旁邊的小嬋已經把小嘴張成可愛的O型，此刻正用震驚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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