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以此魂誓，永不言悔

袁路來襲，將事情推向了一個更複雜的高度。

王督是暗恨袁路來得不是時候，只因此刻進攻長陽，很可能讓原本已猶豫着倒戈向又室的西涼軍再次產生異動。

而李鶴、郭耳則暗呼僥倖，因為如果不是賈輔軍之前提醒他們帶足兵力來救援董章，他們恐怕此刻已經被分隔在長陽城外。雖說城南大營會因此得保，但其後的糧草運輸會是個大問題。而南陽袁路又素來以兵多糧廣著稱，有心算無心之下很可能把他們活活耗死在城外，畢竟他們是沒有援軍的。

退一萬步說，哪怕李鶴和郭耳此時還在城南大營，而且也提前偵測到了袁路的動向，他們也不敢貿然把隊伍都拉進成里。要知道那時候他們都以為董章馬上就要接受禪位登基為帝，誰敢在這節骨眼上率四十萬大軍入城？那和叛上作亂有什麼分別？

而且那些西涼軍也未必會聽他們的。

現在就不同了，董章已經確定被殺，以他們二人在軍中的威望雖然不可能代替董章，但暫時安撫還是能做到。雖說城南大營離留守三萬士卒就這麼被剿滅了有些可惜，但畢竟也保存了大部分實力，四十萬大軍依然不是虛數。

在有外敵環伺的情況下，李鶴、郭耳有信心讓西涼軍上下一致對外，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提前入城，且董章恰好身死的前提下。

這麼一想，二將頓時又有些感激賈輔軍通知他們的時間恰到好處！

王督也同時想到了這一點，雖然他對於郭李二將究竟是從誰那裏得到的消息還是很疑惑，但也知道眼下的情況總算還有迴旋餘地，便對呂子步、李鶴和郭耳道：「無論如何，三位將軍先隨老夫去守城吧。袁公路尚不知董賊已經授首，或許，在得到這個消息后他會自行退去也說不定……」

話雖然這麼說，但誰都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在今日之前又室都沒有一點要翻盤的徵兆，天下諸侯除了寥寥幾個外都已生出了異心。而以袁公路往日做派，擺明了不是那僅有的幾個又室忠臣之一，他今日既率大軍勞師遠征，又怎麼可能因為王督一句話就放棄離開？

而且最重要的是，王督總感覺袁路此來是早有預謀，搞不好他已經對長陽城裏的情況一清二楚。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複雜了……

就在王督帶着諸將攜大量西涼武卒趕赴城門的時候，孫殿也終於在承天台山腳下的密林里找到了那個昨天還權傾天下肆意妄為，今日卻眾叛親離的胖碩身影。

即便以孫殿的心性，在見到董章此刻模樣時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只見董章渾身滿是膿血爛肉，雙腿自膝以下被炸得骨肉分離。他的左掌如今只剩一指，而右掌雖然完全，但那巨大的籠手卻已經殘缺了一半，就和它的主人一樣再不復往日霸道光澤。

但值得一提的是，董章不愧是董章，哪怕受了如此重創也依然還活着，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滿身肥肉有關係。

或許是掉下來的時候因為肉多而減緩了衝擊？

孫殿腦子轉着念頭，同時小心翼翼的走向董章。

董章的眼珠已經開始灰敗，顯示出就算沒有人來他也活不了多久的事實。此刻聽見響動，他勉強轉了轉眼珠，看向正逐漸朝他靠近的少年。

「汝……是……何……」

董章的喉嚨里傳出風箱般的雜音，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反正都鐵定是個死人了，又何必再管本公子是誰？」孫殿撇撇嘴，沒有回應董章的問題，而是在對方憤怒的眼神中踹了他兩腳。

直到確認董章卻是已經絲毫沒有抵抗能力后，孫殿才揮揮手，一道纖細的人影頓時憑空在他身邊出現。

在看見這道人影的同時，董章雙眼驀地瞪大，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彷彿回復了幾分力氣般，嘶啞著嗓音吼道：「萬年……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這賤婢明明……」

噗！

孫殿一腳踩在董章嘴上，把他剩下的半句話踹了回去，冷冷地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嘴很臭？」

董章怒目以對，可無奈他現在已經瀕死，不要說放無雙，就算哪怕一顆爆彈也扔不出來了，只能掙扎着想擺脫孫殿的靴子。

孫殿看着自己乾淨的鞋底被董章臉上的血污沾染，不由皺了皺眉，道：「真是臨死都要噁心人。萬年，你快些動手，本公子不想再看見這個胖子了！」

萬年公主，也就是他身邊的黑袍女子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抬起手，一道漆黑的霧氣從她袖中飄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飄向董章。

孫殿凝神靜視，只覺那霧氣中好似包含了無數怨靈惡念，並非是單純【死靈怨氣】那麼簡單。

「董賊！這是本宮從洛安萬千怨靈中挑選出對你惡意最深之靈，你就好好享受自己造下的罪孽吧！」萬年的聲音幽寒，眼中透出深刻的恨意。同時，這也孫殿第一次聽她自稱為本宮。

董章似乎對那些惡靈有些畏懼，可無奈他現在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漆黑霧氣緩慢靠近，然後慢慢滲進他的靈台深處。

下一刻，無數凄慘嘶嚎聲在董章腦中響起，他的雙眼瞬間佈滿血絲，同時滿是橫肉的肥臉也迅速扭曲起來。雖然身體並沒有受到傷害，可精神上的痛苦卻讓他額頭上冷汗直冒，乃至於原本已經枯竭的氣力都被壓榨出了最後一份力量，卻是用來從他嘴裏發出那不似人聲的慘嚎。

砍頭剜心，水溺火焚。

整整一炷香時間，董章感覺自己好像化身為那些怨靈死了無數次，而這些死亡都是自己或自己麾下的西涼軍之前所賦予他們的。他的表情已經扭曲崩壞，瞳孔也擴散到幾乎要看不見。

而萬年只是在旁安靜看着，直到董章漸漸停止抽搐，她又沉默了片刻，突然轉身向孫殿單膝跪下，用她在孫殿面前極少表現出的溫順姿態柔聲道：

「自今日起，奴婢身心皆屬於君。君之所指即為奴心所向，以此魂誓，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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