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五章 袁可立的學生

第五七五章 袁可立的學生

伊斯坦布爾與大明相隔甚遠,所以陳子壯與黎塞留的回返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當他們在路上的時候,時代的車輪已經進入了1628年,而大明也進入了天啟十年。

這一年北京的元宵節,特別的熱鬧。

一方面,這是今上登基的第十個年頭,按照中國人逢五小慶,逢十大慶的習慣。雖說這一年的春節皇上不在京城,但監國的朱由校還是定下調子:今年的元宵節,要搞得更熱鬧一些。

而另一方面嘛,則是這一年,是舊式科舉的最後一年了。

雖說從今上擔任監國開始,十多年來就對科舉進行不斷的微調,到了今日,八股文在科舉中所佔的比例越來越小了。但無論如何,天啟十年的會試,仍然是純文科的考試:詩詞歌賦、制藝、策論。哪怕策論里的大段資料中有很多的數據,但到底是現成的,只需要分析,不需要計算。

而按照皇上以前的規定,從天啟十一年的府試開始,科舉內容將發生革命性改變:制藝完全沒有了,詩詞歌賦總共只佔10%的分數,策論佔了50%,而剩下的40%,則是交給了行測。之後十二年的鄉試、十三年的會試,全部都沿用這個新的考試辦法和評分標準。

得益於大明此時發達的印刷業和出版業,所以各地的士子們早就拿到了皇家有意釋放出來的行測模擬試卷。然後士子們驚訝的發現,別說那些數學題搞得大家生不如死,便是普通的文科題,也讓他們頭大。

比如說行測里有很多關於『近義詞』的考題:這實際上在考察考生是否對每一個辭彙的意義精準掌握,以後做了公務員能不能精確的書寫公文——這是純粹的文科題吧?但是一輩子就只看四書五經的傳統考生們,做這樣的題都沒法保證較高的準確率。

又比如說,為了考察考生知識面的廣度,保證考生做了公務員以後不會鬧出常識性笑話。行測里有很多題是在考察生活常識、世界歷史、中國地理等,這樣的試題,讓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傳統書生們,也統統束手。

所以,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今年若是不中進士,那很可能這一輩子就不中進士了:別指望海外藩國還有仕途,那周、唐、福、桂四大最早海外就藩的藩國,做得比大明本土還要激進,早在一年前就啟用行測考試了——誰讓人家士子少,包袱小呢。

而其他藩國?拜託,據聞除了呂宋島上的秦國有以前西班牙的總督府可以住,勉強還有點牌面外,其他藩國的國王自己住的地方都不像個樣子呢,不到萬不得已,誰樂意去那些蠻荒之地?

因此,天啟十年的北京,湧入了一萬多名舉子:以前那些中了舉人屢試不中的,中了舉人在鄉間怡然自樂的,連同去年鄉試新產生的一千多名舉人,全都來到了北京城,求取這最後的機緣。

大明此時的經濟,仍然是農業佔優。工業什麼的雖然發展迅速,但財富的積累還需要相當時間的積澱。這第二產業還未佔據絕對優勢,第三產業自然也沒到發力的時候。所以,朱由棟掌控國家這十幾年,從來沒有把旅遊業當回事,北京城裏酒樓客棧什麼的,自然是極為有限的。

往年會試的時候,一般來京參考的舉人不過兩三千人,各處擠一擠,加上一些舉人在北京投親靠友什麼的,總是能安排得過來的。但是今年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人——舉人在鄉間是被稱為老爺的,一般而言,除了極少數舉人,大多數舉人進京,都會帶一大串隨從。一萬多舉人進京,往往意味着短期內北京城內臨時人口增加了起碼四五萬!大明的北京城這會才八十多萬人口呢!

如此一來,整個春節期間,北京城裏的酒樓、客棧、寺廟、道觀乃至不少專門對外營業的民居,全都被擠爆了。

而到了元宵節這一天,由於朝廷啟動了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燈會,以及近衛師參與,進行了持續不斷的煙火表演。整個北京城內的數十萬居民齊齊湧入街頭,直接造成了接踵摩肩、揮汗如雨的盛景。

而在這整座城市都陷入嘈雜喧嘩的夜晚,朝陽門附近的南粵正宗酒樓里,六樓的雅閣上,卻是難得的鬧中取靜的地方。

「哎,真是託了監國殿下的福了,若不是監國殿下,臣等怎麼都不可能在元宵節訂到南粵正宗的雅閣啊。」

「哈哈哈,姐夫啊,這會兒是家宴,就不要講什麼監國了吧。至於說這裏的雅閣難訂,嘿,這是我朱家的產業誒。便是我不出面,以姐姐的面子,也是不難訂的吧?」

「嗯,這點臣是知道的。朱蘊鏗、朱盛淼父子的事迹,六大報都宣傳報道過。至於你姐姐嘛,哈哈,大明長公主挑花了眼,找了臣這樣的窮丘八,可沒有什麼牌面咯。」

南粵正宗這座酒樓,經過多年經營后,已經重新翻修了一次:鋼筋水泥做柱子,外面裝飾以木紋材料。整座酒樓由以前的二層小樓,變成了二十米高的六層建築。在城東這一片,很有鶴立雞群之感。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六層的三間雅閣特別難訂:風景獨好啊。

而此時在這六層雅閣之中一間的,便是朱由校、張嫣,盧象升,朱徽娟兩對夫婦了。

「姐姐,姐夫,弟妹敬你們一杯。」

「弟妹是有身孕的人,趕緊坐下,不用多禮。」

「哈哈,是啊。我們這一家子,太皇、由楫、由模這會兒在南洋,皇兄這會應該是在成都過年,太后在宮內和嫂子們在一起,由在保定有幾個案子,由檢就更不用說了。哎,這麼大一家子,也就咱們四個能夠溜出來逛逛元宵節了。」

「說到這個。」盧象升把聲音壓力了道:「聽說信王殿下在淮安處境危險,不知......」

「確實危險。」朱由校面色肅穆的答道:「我已經先請近衛師的李師長和錦衣衛的田爾耕派了一隊精銳南下了。想來皇兄那邊也會讓讓東廠加派人手。」

「嗨!大過年的,你們說這些事情幹嘛?我們朱家的男人,面對些許困難怎麼了?」

「哈哈哈,姐姐說的是。這個,說起來,小弟倒是想問姐姐,你的紡織材料實驗室里,那個人造纖維進度如何了?」

「還行,年前剛剛完成了甘蔗渣、木材與棉紗混合后拉絲的實驗。新得到纖維質量比純粹的棉紗粗糙很多,但是勝在成本下降了至少三成,而且保暖效果還算不錯。」

「誒,這就很不錯了。若是我大明百姓的衣物價格能夠普遍下降三成,那姐姐真是造福了萬民啊。」

「非止如此。」盧象升接過話頭道:「現如今大量百姓拋棄土地進入工廠,蠶桑、棉麻的種植數量都在下降,所以這一方面是紗廠產能在不斷擴大。另一方面則是原材料產能不足。若是夫人的這項研究能夠成功,說不得,我大明的紗廠、成衣廠都會迎來再一次的暴漲。」

「是啊,吃穿住行,人之基本。這些年,北方旱災一日甚過一日,南方洪澇半點不減,若不是有南洋這個糧倉,我大明雖然不至於餓肚子,但這糧價都沒法維持在一塊銀元兩石米的低水平上了。現在,吃的問題解決了,但穿又成了問題......哎,我做監國這兩年,覺得比在船廠做工十年都辛苦,也不知道大哥這十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大哥就是大哥,昔年父親去世得早,要不是大哥,我們幾個,說不定都活不到現在。」

「姐姐說的極是,來,遙敬大哥一杯。」

兩對四人開始頻頻舉杯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何事?」

嘩啦聲中,一個侍衛走了進來:「兩位殿下,有客人訂了隔壁的雅閣,這會想要上來。」

「孤當是何事,元宵節,講究的是與民同樂,孤與長公主不在宮城內吃飯,就是要看看民間的煙火氣。這,自然是要讓他們上來的嘛,你們不得阻攔。」

「是。」

過了一會,隔壁的雅閣內,傳來了一陣陣的話語聲。朱徽娟捉狹的用手指搭在了嘴唇上,而朱由校也會心的一笑,放下了碗筷,開始側耳傾聽起來。

旁邊盧象升看到這兩兄妹的樣子,也只能搖頭苦笑:這兩位皇家子弟,真是皇上的好學生,抓住一切機會來傾聽民間的聲音啊——只是,能夠在元宵節訂到這裏雅閣的,又怎麼會是普通人呢?

「各位請入座,這一次,若不是袁閣老出面,憑我們幾個,可是根本訂不到這間雅閣的。需知,天啟元年,今上欽點的第一位狀元,陳子壯陳集生,當年就是在這裏打了宗室,一朝成名天下知的。」

「哈哈哈,允大兄才華橫溢,袁閣老獎勵後進,我們都是沾了光啊。」

「呃,各位,雖說在下與袁閣老是同鄉,但會試之前,袁閣老是不能與我等見面的,所以大家還請多包涵。」

「哪裏,等我們會試結束后,不管中與不中,一定要去拜見袁閣老,到時候還請允大兄帶路啊。」

朱由校和朱徽娟貼著牆板聽了一陣后,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南粵正宗六樓的總面積很小,由此造成三個雅閣的面積也不大。這隔壁的雅閣里,也只有四個人。

為首的允大兄,兩人聽了一會,分辨出他的名字叫做曹勛,河南人,是本朝次輔袁可立的老鄉。另外三位,分別叫做劉若宰、陳於泰、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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