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宿命的薩爾滸(八)

第一七八章 宿命的薩爾滸(八)

「大帥,下面。」

「下面怎麼了?!」

「建奴敗了!」

「呼~~啊?好!好啊!」

時間來到下午三點三十分,正在渾河南岸的山林中艱難鏖戰的杜松軍,有士兵突然驚喜的發現:冰封的河面上,突然湧出一股顏色斑駁的人流,待得仔細觀察,卻是穿着黃、白、藍等顏色棉甲的后金士兵們在狼奔豕突。

在這一萬多人組成的巨大人潮中,間或有一隊身着明晃晃半身板甲的騎兵,不停的揮舞著馬刀,不停的收割著人頭!

「嗯~」杜松也找了一個沒有樹木遮擋的地方,舉起望遠鏡仔細觀看了起來:「好,好啊!咳咳,建奴丟盔卸甲,我方騎兵單騎突進也沒有遭到圍攻,咳咳,建奴這是真的敗了!哎喲!」

「大帥,小心傷口。」

「咳咳,無妨,無妨。哎,真是高興啊!打了一輩子的仗,原本以為要交待在這裏了,沒想到居然是大勝!真是,真是……殿下真是雄主啊!」

從上午十點過開始交戰,杜松率領的這支明軍也已經連續作戰了五個多小時。

一開始,人數優勢極大的明軍推進得很快,但是當對方把鑲黃旗投入戰場,特別是那兩千燧發槍兵也入場后,明軍的進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並逐漸陷入了停滯。

所幸的是,不管是后金還是日本派來的顧問,沒有人知道燧發槍兵應該如何使用。而且渾河南岸雖然地勢較為平緩,但在這個時代,也有着茂密的針葉林存在。在這樣的地形使用燧發槍兵,集中一起排隊槍斃的戰法是無法施展的。於是后金的燧發槍兵只能分散開來,甚至有的還爬到樹上,變成了兩千個打冷槍的「狙擊手」。

這些「狙擊手」給明軍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不少正在酣戰中的明軍士兵紛紛中槍后陣亡,或者中槍後行動不便被其他后金步兵殺死,更有甚者,連薊鎮參將張承蔭都被擊斃!

而這支軍隊的統帥杜松,因為一直廝殺在前,自然成了后金燧發槍兵們的集火目標。總算是他的家丁們捨生忘死替他擋了兩次,但終究還是右胸中了一彈,不得不退到後方指揮。

不管怎麼說,一個士兵,在面對面前的強敵時,還得分神注意不知哪裏飛來的冷槍……這仗打起來極為心累。

總之,一開始杜松這一路的進展是最快的,但由於對方增援的投入,導致本方速度不但慢了下來,遠遠的落後於渾河北岸李如柏那邊的進度。更讓杜松覺得顏面掃地的是,到了下午三點左右,明軍的陣線居然開始被迫的後退。

一時之間,杜松除了覺得顏面掃地還壓力山大:自己率領的這一路,是兵力最雄厚的,若是他這一路撐不住,就算李如柏那邊取得再大的戰果也是枉然。

不過現在,一切都輕鬆了:敵人中路已經徹底失敗,兩翼雖說有一側佔據優勢,但離完全打開局面還早得很。總之,這場仗打到現在,結束了。

果然,當杜松的懷錶走到下午三點四十三分的時候,后金方吹響了咽嗚般的號角聲。在這號角聲響起不久,杜松一側也好,李如柏一側也罷,都猛然的感受到對方攻擊力道的加強。

但這種加強只是極為短暫的,更多的是被命令留下殿後的部隊垂死掙扎而已。很快,后金的殘兵敗將們就迅速的退走,然後迅速的越過蘇子河,退入了界凡寨。

「殿下教令!窮寇勿追!」

「殿下教令!各軍立即整隊歸建,運送傷員,打掃戰場!」

「謹遵殿下令!」

……

「殿下,此戰我軍勝了!」

「臣等謹為殿下賀!」

「殿下第一次掌軍,就率領十萬大軍擊潰如此兇殘之敵,便是細數歷朝歷代名將,想來也難找到勝過殿下的了。」

「是啊,就是本朝的戚少保,第一次上陣的時候也被倭寇追着跑了很遠啊。」

「呼~~」拍了拍因為吹了一天的冷風而近乎完全僵硬的臉頰,朱由棟從厚厚的包裹式皮凳里起身,輕輕的抬起手,楊鎬以及一眾侍衛馬上禁聲,再也不敢有任何言語。

經此一戰,朱由棟真正的有了威儀。

「袁先生。」

「在下在。」

「請和世忠一起,指揮各軍搬運傷員,統計我軍損失和斬獲。」

「遵命。」

「熊先生。」

「臣在。」

「今晚我軍的防務就全部拜託你了。哪支部隊負責值守,在哪裏佈防,先生一言而決。務必告知將士,行百里者半九十,這一仗,我們是贏了。但是征伐建州的事情,才剛剛開始!當此大勝之時,務必戒驕戒躁,千萬小心防務。」

「臣領命!」

「楊經略。」

「殿下,臣楊鎬在此。」

「這一仗的過程,就請你的生花妙筆描述一番吧。寫好之後,交給孤過目。」

「臣領命!」

「程師傅。」

「臣在。」

「今晚再辛苦您一下,撒出夜不收,防止建奴襲營。」

「臣領命!」

安排完這些后,朱由棟伸手點了點:田爾耕、曹化淳、張世澤、李純忠,你們跟我來。

看到朱由棟轉身,楊鎬剛剛踏出一步,想要問太孫要去哪裏。卻被袁可立給拉住了:這個楊鎬,經過這一次折騰,算是對太孫絕對服氣,以後可以放心使用了。但是這腦子的反應還是有點慢啊。太孫這會兒要去哪裏?當然是後方大營的野戰醫院了。這可是收穫軍心的大好時機啊!

走在無垠的雪地里,朱由棟藏在厚厚衣袖裏的雙手,這會兒已經是緊握到骨節發青——他在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

非常複雜,既有親身參與歷史的無限感觸,也有改變歷史的成就感。既有獲得大勝的喜悅,又有因為本方將士巨大傷亡帶來的悲傷。

「冷靜,冷靜啊!作為穿越者,一降生下來就是皇太孫,種田將近八年,還得到了這麼多助力。如此種種,把一個實行農奴制的落後武裝集團打垮,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么?你真正的敵人,根本就不在這裏啊。」

還是暫時拋開穿越者、皇太孫、統帥的身份,先徹底回歸醫生的本份,儘力的救治傷員吧!

……

而在另一邊,界凡寨內。

「莽古爾泰呢?」

「大汗,三貝勒已經陣亡了。」

「阿敏呢?」

「嗚嗚嗚,大汗,四貝勒也陣亡了。」

「費英東呢?」

「也……陣亡了。」

「蒼天啊!你為何如此狠心,不先把我這個老頭子帶走,卻把我最忠誠的兄弟,最勇猛的兒子,最聰慧的侄子給帶走了啊!」

「父汗,這會兒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晚上要不要去劫營?」

「劫營?」雙手指天,滿臉淚痕,正在奮力咆哮的努爾哈赤突兀的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來看向了褚英:「你說劫營?」

「是啊,父汗。南蠻子今天是佔了我們一點便宜。所以這會兒肯定高興、放縱得很。今晚出去劫營,必勝!」

「嗯……皇太極,你說呢?」

「父汗,我們是不是先清點一下,有多少人回了寨子。」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那就趕緊的去點一下吧。」

但是,這一天註定不是努爾哈赤的幸運日,到了晚上,皇太極等人哭喪著臉向他彙報的時候,他也被這個數字給驚呆了。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怎麼只回來了兩萬八千多人?南蠻子再怎麼能打,也不可能幹掉我們近四萬人啊!而且你剛才說,就算這兩萬多人里,還有將近一萬人帶傷?」

朱由棟的明軍當然沒有幹掉后金這麼多人。

事實上,后金真正陣亡的,大概有一萬七千人左右。這其中,河面中線,開原軍和山海關騎兵、寧夏三鎮、京營等,大約一共擊殺了五千人左右——主要是山海關騎兵衝下來那一次,對正藍旗的傷害實在太大。杜松這邊大約有三千多的戰果,李如柏這邊大約也是三千多的樣子,綜上合計,一共一萬二。

後來后金四旗在橫海、寬甸兩衛面前,被大炮、燧發槍什麼的擊殺了大約五千多人。

以上是陣亡的。而傷兵,差不多要比這個數字多一點。減去重傷無法撤退的,無論怎麼算,六萬五千人出去,都不該只有兩萬八千人回來。

唯一可以的解釋的,就是逃兵和主動向明軍投降的了。

沒得辦法,這個后金是被迫提前建國起事的,比起歷史本位面來說,還差了好幾年的水磨工夫。這支部隊里相當一部分戰兵,在不久之前都還是烏拉人、葉赫人。當建州強勢的時候,他們不敢說什麼,但是當后金遭遇如此大敗的時候,這些人當然沒有繼續為這所謂的大金繼續奮戰的覺悟。

頹然的一屁股坐下,龐大壯碩的身軀里似乎突然之間少了點什麼東西。努爾哈赤消沉的道:「那麼,今晚誰願意帶兵出去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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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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