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痴藤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千萬年的歲月就那麼無聲無息匆匆而逝。
這一日，女孩兒如同往常那般到河邊汲水澆樹，卻在樹下撿回個孩子，確切的說，是她被一個小孩兒纏上了。
七八歲的小孩兒，眼神澄澈，粉雕玉琢，一副討喜的模樣，就那麼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她一回頭他便露出討好的笑容，有誰能硬下心腸將其拒之門外？
於是，小小的茅草屋裏多了個小小的人兒。
一開始她並沒有打算管他，只當養了個小寵物，不餓死便是，二人之間也從未說過一句話。
可是隨着時日漸久，朝夕相對，又豈能無動於衷，她終是軟了心腸。
「小孩兒！」她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小孩兒笑得燦爛，彷彿要晃花人的眼，「蒼晏，我要叫蒼晏，希望你以後的每一天都是天清日晏，晴明無雨。」
她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這是自那美人隕落後她第一次笑，竟有種讓天地黯然失色的美。
「你就該多笑笑，多好看！」蒼晏年紀小小，卻是一副小大人口吻，「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
面上一副雲淡風輕，可瞬間僵硬的身體暴露了他的緊張。但她並沒有察覺，愣了許久，才輕聲道：「煙蘿，你便喚我煙蘿吧！」煙蘿，那是記憶里那個溫婉美人的名字。
自此，二人之間倒是親密了不少。
煙蘿性子嫻靜，蒼晏活潑明媚，一靜一動，倒也算是相得益彰，相處得十分融洽。
轉眼便是數百萬年，小孩兒已是翩翩少年郞，往外一站便能迷倒一大片少男少女。煙蘿卻依舊一副能掐出水的鮮嫩模樣，時光似乎格外優待於她，從不在她身上留下半絲痕迹。
可她眼底並無欣喜，反而一日比一日煩憂。她病了，整日整日的做夢，夢裏那生機勃勃的紫藤蘿花顫抖著枝椏，一遍一遍哭喊著求救。
蒼晏哪裏捨得看她不安，一言不發便出門去為她尋夢裏那虛無縹緲的本源母石去了。
而後，她的生活除了澆樹又多了一項，等那久不歸家的人。
她生命漫長，亦不會衰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可蒼晏走後，她忽然之間有了歲月難捱的感覺。
不過這也沒什麼，原來的煙蘿隕落後她也曾有過一段時間很是難捱。但時光無聲，卻也強大，會不聲不響為你治癒一切痛苦，而時間於她而言恰恰是最不缺的東西。
她依然只是修鍊、澆樹，偶爾對着夕陽發發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安寧如初，就像記憶里那個從稚嫩到翩然的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只不過是很偶爾的時候，會對着那株高聳入雲的紫藤蘿露出淺淺笑意，而後又輕輕嘆息，之後幾日便只剩悵然若失了。
如此不過數年，她又開始夜不安寢，那紫藤蘿夜夜哭喊，哀戚至極。
她深夜驚醒來到樹下，抬手撫上那粗糙的樹榦，聲音輕柔：「很疼很疼么？」
自不會有什麼回應，紫藤蘿搖曳著枝葉，葉子蒼翠欲滴，花朵萬年如一日的鮮艷奪目，與平日裏並無區別。
就在她打算轉身離開之際，身後的紫藤蘿忽然伸出一根細細的藤蔓纏住了她的手腕。藤蔓微涼，力道卻不大，就那麼柔柔的纏着她手腕，似是不舍，又似挽留。
她心底竟然緩緩生出一陣喜悅，輕輕撫摸著那根小小的藤蔓，笑意盈盈，「還好有你，我才不是一個人。我叫煙蘿，你呢？」
那藤蔓放開她的手腕轉而蹭了蹭她的手心，一絲神識鑽進了她的識海。
她並未阻攔，並非無知無覺，而是孤單太久的心捨不得推開這得來不易的陪伴。
她清楚，她與紫藤蘿之間的關係與原本的煙蘿與蒼晏都是不一樣的，紫藤蘿不可能離開她，而她可以主動離開紫藤蘿，這是她不曾有過的體驗，自然格外珍惜。
再者，生死於她而言似乎還沒有這一刻有人相陪的喜悅來得重要。
幸而這株陪伴了她無數年歲的紫藤蘿並無惡意，那神識中包含的是它自身的信息。
紫藤蘿名為痴藤，是一株因吸收了始魔心頭血而變異的紫藤蘿，它的存在是為了替始魔孕養他的心上人。待事成之後，始魔不會收回那滴心頭血，而她便可藉此靈智永存，是一場雙贏的交易。
煙蘿此刻心情有些複雜，許久才開口：「你是說，我便是那……我便是你要孕養之人？」
她眼前總是閃過蒼晏那張含笑的臉，以至於下意識的不願意為自己冠上他人心上人之名，可惜此時此刻，她毫無所覺。
痴藤那小小的藤蔓直立而起，而後在她眼前微微彎了兩下，做出點頭的模樣。
煙蘿滿心凌亂，正沉默間，一抹神識急急沖入她識海，「小心，有人偷襲！」
身後有凌厲的劍氣沖襲而來，她長袖一甩，渾厚的靈力輕而易舉將靈劍擊退，隨着靈劍碎裂之聲傳來的還有男子強忍疼痛的悶哼聲。
她這才轉身，揮手將藏在不遠處叢林間的生靈都丟了出來。
被迫現身的幾人瑟瑟發抖，滿臉的悔不該當初，而莫名其妙糟了池魚之殃的幾隻小獸則是起身抖抖毛髮優哉游哉離開了。
煙蘿皺着眉，「鬼鬼祟祟偷襲我，準備作甚？」
幾人被她的實力嚇住，哆哆嗦嗦全招了。
原來這幾人是附近一個修仙大派的長老，自詡實力深厚，天下無敵，聽聞附近有一妖女便來替天行道，斬妖來了。
煙蘿聽聞此言，面露不解，「人是人，妖是妖，兩族井水不犯河水的，為何要斬殺妖族？」
幾人面面相覷，搞不懂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他們要回答是因為人族開始修鍊之後搶奪了太多修鍊資源引起妖族不滿，二族之間摩擦不斷，到如今已是勢同水火了？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么？
幾人的猶豫在煙蘿看來便是在想如何欺騙自己，微微挑眉，「怎麼？還沒想好說辭？」
幾人聞言哪裏還敢思索，就怕稍晚一絲被大佬滅了口，老老實實就招了，驚慌之下還自曝了幾人前來也是為了取得痴藤妖丹的目的。
煙蘿最後還是放他們離開了，而痴藤也沒問她原因，彼此心照不宣的將此事揭過，繼續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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