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蕭韞之就面無表情地看着曹世榮不說話。

曹世榮得意起來，看着蕭韞之繼續道：「蕭將軍以為本王會坐以待斃么，今日你將我逼上絕路，就不知，是否還能有好命回到京城平步青雲？想帶本王的這位侍衛回去給忠王翻案？恐怕你沒有這樣的本事。」

蕭韞之嗤笑一聲：「有沒有本事，是我的事情，不勞曹王費心。」

事已至此，既然曹世榮猜到了這些，蕭韞之便知道，他會做什麼事情。

此時，相關的消息，應該已經快要傳到惠帝的跟前，按照惠帝多疑的性子，即便不完全知曉真相，但只要曹世榮提一句他在關心忠王的事情，便足以讓惠帝做出要了他的命的決定。

可是，他如今幾十萬兵馬在手，這幾十萬兵馬，唯他是從，惠帝即便因此而想要他的命，大約也要衡量一番，朝廷剩餘的兵馬，能不能抵擋被曹世榮磨鍊了半年之後，可謂所向披靡的這三十萬之眾。

而他確實也不想再將此事拖下去了。

看着蕭韞之氣定神閑的模樣，曹世榮神色漸漸淡下來，盯着蕭韞之問：「你到底是誰？」

若是敏樂公主的孩子，曹世榮覺得，以蕭韞之的身份，和敏樂公主常年在外，連先帝殯天的時候都不曾回京的人，不可能去關心忠王的事情，而即便關心，也不該是在這個時候才去關心。

他更像是有備而來。

「曹王不必知道。」

事已至此，蕭韞之沒有與曹世榮磨合的打算，揚手一揮，身後的兵馬立刻逼上來，將曹世榮和他的親衛們團團圍住。

海浪一拍一拍地打在山崖下的礁石之上，深夜的天邊，黑雲滾滾，這場持續了半年的戰役，終於在一場大雨之中落幕了。

*

此時，京城。

夏日雨天，道上無人，大雨瓢潑，卻阻擋不了一匹快馬飛奔入京城的腳步。

快馬入城之後直接朝着宮門而去，通過一個距離御書房最近的側門進入皇宮，這是為皇帝打探和接收各路消息的暗探出入皇宮的地方。

時已黃昏，因着大雨天氣天氣昏暗，御書房內已經點起了油燈。

書案上，惠帝臉色沉沉，而他手裏正捏著一則卷宗，這是半刻鐘之前，暗探從外面匆匆帶回來的消息。

上面正是曹世榮通過一些渠道散佈出來的關於蕭韞之與忠王關係的消息。

以及，一封來自太子外祖王老大人的信。

忠王東方昭是惠帝最大的秘密，他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本也沒有繼位的資格，畢竟他只是先皇的侄子，但奈何先皇的孩子裏，不是早夭便是無能，成年之後，唯有與皇后所生的長子，成年之後便被封為忠王的東方昭有資格繼位。

他同樣有野心，所以，二十年前，暗中策劃了一場忠王謀逆案，也逼死了病中之中的先帝，才有了這二十年來的皇位可坐。

而當年，此事的參與者，還有太子的母族王氏。

這件事，是惠帝最不能為人所知的事情，這些年，一旦有任何與忠王相關的風吹草動，他都必須立刻處理。

唯有蕭韞之是例外。

惠帝緊緊地捏著那一則消息，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初見蕭韞之的時候，覺得他身上那一股初生牛犢不畏虎的你膽識與勇氣，當時便覺得與年輕時候的東方昭非常相似，卻並不深想，如今再回想起來，只覺得驚駭。

惠帝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御書房裏也幾乎落針可聞。

暗探道：「陛下，王老大人已在城外等候傳喚。」

所謂王老大人便是當日便發落出京，無詔不得進入京城的太祖外祖，也是唯一知道惠帝登位的緣由的人。

惠帝沉聲道：「秘密將人帶進宮中。」

*

曹世榮沒有跳海，也沒有自盡。

這樣深藏多年的人，大約也不會有這種自絕的念頭，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哪怕被蕭韞之抓住，也帶着最後一絲希望。

隨着曹世榮被抓捕，本就所剩無幾的曹兵更是群龍無首。

戰亂半年的南方，已經恢復平靜，時值夏耕，百姓重新恢復了農耕生產。

可當日，曹世榮的話，卻不得不讓蕭韞之和謝晦放在心上。

收兵的事情，可以交給底下的人處理，而直到朝廷中來了聖旨，大軍才能回朝。

謝晦道：「過來這麼些時日，陛下應當已經收到消息，兄長打算如何做？」

事關重大，謝晦難得正正經經地叫蕭韞之一聲兄長，頗有唯他是尊的意思。

蕭韞之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着急，拍了拍謝晦的肩膀道：「二十多年了，也是時候了，我都等了這麼多年，既然曹世榮將機會送上來了，豈有白白浪費的道理？」

謝晦抿唇不語。

蕭韞之問道：「舅舅可有給你來信？」

北方戰事已了，鎮遠侯的大軍，在半個月前，已經從北方班師回朝，只不過，惠帝並不讓大軍回來，只允許鎮遠侯帶了五千兵馬回朝，其餘的繼續鎮守邊疆，甚至派了朝中人去接應，暫時接替鎮遠侯的位置。

謝晦道：「父親來信，已至半途。」

蕭韞之低頭想了一會兒道：「舅舅的消息，不比我滯后，最遲這幾日也足夠收到消息了。」

即便沒有相關消息，鎮遠侯也明白惠帝的意思，何況，他本來也知道忠王案的隱情，回來的這一路，必定是準備充分的。

因此，蕭韞之拍了拍謝晦的肩膀道：「放心便是，你我現下便等著聖旨回京吧。」

大戰已歇，聖旨來得很快。

隨着來的，還有接應南方以及軍中大事的一名將領，對方帶來了惠帝的聖旨，讓蕭韞之儘快回京，至於他原本從京城帶來的那飽受磨鍊已成精兵的十萬兵馬，則暫時以援助南方恢復生產為由，暫時留在南方。

此外，惠帝還先例行賞賜了一番，一來便給他再封了個大將軍的名號，品級升了一級。

蕭韞之自然知曉惠帝的意思。

這是已經在防着他了，將兵權從他手上奪走，確保他回到京城的時候，絕無起兵的能力。

對此，蕭韞之並不反對，與謝晦一道，帶着三千兵馬北上回京。

*

京城。

最近這幾日，蕭府明顯被戒嚴了，蕭浮生出入的時候便知曉，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這個府邸。

王老大人雖是秘密回京，但這並不妨礙他知曉此事。

惠帝防著蕭韞之，自然也防著蕭府，或許為了不打草驚蛇，並沒有對他做什麼明顯的舉動，但是暗中窺視的眼睛，卻並不少。

深夜，蕭浮生避開惠帝的耳目，悄然離開了蕭府。

天色將明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大悲寺之中的一處山崖洞前。

那是老方丈日常打坐閉關的地方。

他站在洞門口，看着天邊泛起魚肚白，目光悠遠，不知看向何方。

二十多年了，兄長將一切都擔負在自己的肩上，將他護在暗處。

也是時候，為兄長做一些事情了。

畢竟，那是他們共同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