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女妹妹

天福苑所在的虎林區，這次是三級戰備。

廝殺數十載，怪獸攻城早就變成日常。

老頭老太們照樣在小廣場上，漫不經心練著古武。

孩子們揮舞著打磨過的怪獸骨頭，繞着爺爺奶奶打轉，玩地球人打小怪獸的遊戲。

還有幾個早早放學的初中生，閑着沒事瞎扯淡，爭論「龍城該不該集中所有資源，研發穿越技術，穿回地球」的話題。

「哥！」

孟超繞過小廣場，忽然有人叫他。

回頭看去，一個穿初中校服的小姑娘，拖着一個很大很重的鐵桶，像是勤勞的小螞蟻拖着比體型大好幾倍的食物。

小姑娘很可愛，像含苞待放的花蕾。

眉眼彎彎，透著幾分頑皮。

校服大了一號，更顯出她的嬌小玲瓏。

她蹦蹦跳跳地揮手：「快來幫忙，累死我了！」

「哦。」

孟超有些恍惚，朝妹妹白嘉草走去。

看着還沒長開的俏麗小臉，大腦再次刺痛。

彷彿有燒紅的鋼針從太陽穴刺進去，刺激腦海最深處，釋放出晶瑩剔透的記憶碎片。

烏黑靚麗的長發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紫發，寶石般的黑眸閃耀着魅惑的光芒，背負一對佈滿血絲的寬大翅翼，恍若血獄深淵的惡魔降臨，嘴角勾勒出神秘而邪惡的微笑，濃墨重彩的美艷，足以嚇得半個異界的生靈都心臟爆裂。

這就是黑夜魔女。

走到哪裏，都會帶來無盡黑暗的永夜。

「哥哥？呵呵……」

孟超彷彿看到很久以後，變成黑夜魔女的妹妹，把自己踩在腳下，詭秘地冷笑着。

孟超：「喵喵喵？」

沒想到你是這種妹妹！

「哥，咋了？」

小手在哥哥眼前晃了晃，白嘉草奇怪，「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

「沒，沒事，這啥，這麼重。」

「嗨，還不是老爸，聽說軍隊又攻下一個鐵甲犀牛的老巢，急忙跑到供銷社去排隊，還真被他買到一大桶牛肉，說是比菜場便宜好多，可也太重了吧！」小姑娘噘嘴。

「爸呢，怎麼讓你扛？」

「爸還在供銷社排第二輪，想看看有沒有牛骨髓，這都我一路拖回來的，嘿嘿，厲害吧？」

小姑娘雙手叉腰，挺起小胸脯，眉眼間滿是驕傲的光芒。

「放手，我來。」

「一起扛吧，你受過傷，爸媽囑咐過，不讓你乾重活。」

「這算什麼重活，鬆手，小心砸着腳，幫我拿書包。」

孟超彎腰，肩膀一沉，扛起整桶鐵甲犀牛肉。

白嘉草鬆了口氣，捏捏酸疼不已的小短胳膊小短腿。

又有些緊張，仔細觀察哥哥的步伐和姿態，生怕他再受傷。

孟超眼角一顫。

被日後禍害全異界的黑夜魔女這麼關心，有點受寵若驚。

想到這裏，他忽然停住腳步。

「哎呦！」

白嘉草收不住腳，撞到哥哥身後，揉着鼻子，發出不滿的驚呼。

孟超轉身，目光詭異。

「哥，你幹啥？」白嘉草心裏發毛。

「問個事，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怎麼會，哥，我能有什麼不滿？」廢話，當然不滿啦，你個壞哥哥！

「我平時對你不好，經常欺負你？」

「哪有，哥哥對我最好了，從來不欺負我的。」當然不好，每天欺負我，

你就是個大魔王，真虧你有臉問出這種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得到力量，會把我踩在腳下嗎？」

「天哪，親愛的兄長大人，你究竟在想什麼啊，我怎麼會把你踩在腳下，這麼殘暴的么？」嘻嘻，被你猜對了，如果本姑娘得到力量，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個壞哥哥踩在腳下，使勁踩，踩踩踩，哦呵呵呵呵！

白嘉草盡量控制面部表情。

但一想到自己翻身做主人，踩在惡霸大哥頭上揚眉吐氣的畫面，小丫頭實在……控制不住啊！

孟超眯起眼睛。

忽然伸出魔爪，罩住妹妹的腦袋，使勁揉，揉揉揉。

「哥，我招你惹你了，又欺負我！」

白嘉草又氣又急，小臉漲得通紅。

「哥哥欺負妹妹，需要理由嗎？」

孟超心情大爽，暗道，誰叫你變成黑夜魔女之後，狠狠踩我來着？

趁現在還打得過你，先過過癮再說。

話說回來，既然他從噩夢回歸，就絕不允許再有絲毫厄運降臨到家人身上。

「小妹，我不會讓你變成人見人怕的黑夜魔女，你應該是全城，不，全異界最幸福，最漂亮，最受人喜歡的小公主！」

孟超想着，把小公主的頭髮揉得更亂。

天福苑十九棟三單元。

因為電力短缺和怪獸侵襲，這時代的建築很少架設電梯。

大人們習慣了壁虎游牆，直接從窗戶鑽回家。

青少年走走樓梯，也不費什麼力氣。

孟超和白嘉草前搬后推，將鐵甲犀牛肉抬到704門口。

油漆剝落的合金大門上，釘著一塊「五好家庭」的牌牌。

牌牌下面，噴塗了六十五個畸形長角的骷髏頭，每個骷髏頭上都打着紅叉。

代表這家人已經擊殺了六十五頭怪獸。

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令孟超的鼻腔酸澀。

他生長在一個平凡的家庭。

十七年前，一次怪獸攻城之後，退伍軍人孟義山在廢墟里，聽到嬰兒的啼哭聲。

奮勇救人的孟義山，不但救出嬰兒，還在廢墟深處救出一名雙腿血肉模糊的少女。

少女傷得很重，孟義山精心照料，兩人喜結連理。

那個嬰兒是他們的媒人，聽說小傢伙在怪獸攻城中失去了雙親，兩人便收養了他。

這就是孟超。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養父母卻對孟超視如己出。

即便兩人的愛情結晶白嘉草出生，都沒有絲毫改變。

噩夢中，一家四口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過了二十年，在紛亂中戛然而止。

從噩夢歸來，孟超決定守護一切，直到永遠。

「媽，我回來了！」

口袋裏有鑰匙，孟超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狹小卻整潔的房間悶熱如蒸籠。

和小客廳擠在一起的開放式廚房裏，腿腳不便的白素心正在灶台前揮汗如雨。

見兒女回家，婦人滿心喜悅，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來。

「你們兩個鼻子真靈，算準了時間回來的。」

白素心端過一盤金燦燦的食物，「快趁熱吃春卷，包的是九眼魚肉，剛剛變異的新品種，大家都沒見過，也不怎麼敢吃，價錢很便宜，我買了好多，好吃的話，我以後多做。」

「媽！」

孟超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接過老媽親手炸的春卷，仔細咬了一口。

真香。

肉是甜的。

彷彿，很多年都沒嘗過的甜。

「這孩子，吃個春卷，怎麼還哭上了呢？」

白素心看看孟超，又看看白嘉草。

白嘉草扮了個小小的鬼臉，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示意母親：「哥哥今天腦子壞掉啦！」

「媽，小草，你們去屋裏歇會兒，我來做晚飯。」孟超心念一動，記憶碎片閃爍，他躍躍欲試。

「你還會做飯？」

白素心又驚訝又感動，擺手道，「歇著吧，你們兩個上學都累了，我再炒個豬肝就好，聽着點兒門，你爸剛打電話，說買了牛骨髓回來。」

「沒事，我學習累了，炒幾個菜，換換腦子。」

孟超不由分說，解下白素心的圍裙給自己繫上，又拎起菜刀耍了個刀花，動作看着挺熟練。

「我們家超兒真是長大了。」白素心笑着說。

「哥，你行不行啊，劍戟魔豬的豬肝很難處理的，一不留神，就弄得又腥又臭。」白嘉草卻是不信。

平時她這個笨哥哥最多燒些速食麵和水餃，煎個荷包蛋就是極限。

劍戟魔豬的豬肝要弄得好吃，手續非常複雜，尋常家庭主婦都不容易燒好呢。

「還是我來吧，笨哥哥讓開。」

小姑娘很習慣地走過去。

平常母親腿腳疼痛時，都是她做飯。

豈料還不等她接過孟超手裏的菜刀。

菜刀已經化作一道銀色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