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到底是誰？

風馳電掣的急救車裏，溫度冷得就像是運屍車。

左浩然像是一具死屍，僵硬了半天，才凄然道：「舅舅，我廢了。」

教導主任的馬臉抽搐了半天：「都怪舅舅沒把你管好，但你也別太難過，現在的醫療技術比地球時代好得多，利用怪獸神經細胞和異種生長素的刺激，就算癱瘓也可以治好，只是，需要一段時間。」

左浩然神情恍惚，喃喃道：「那我不能參加今年高考了。」

「嗯，今年就算了，你好好養病，明年，或者後年——」

教導主任原本想說「到時候考個好點的專科也不錯」，想想又把話咽了回去。

左浩然卻能聽出舅舅的弦外之音。

周遭世界變成地獄，而他也從活死人，變成地獄中猙獰的惡鬼。

「孟超。」

他一半恐懼，一半憤怒地咀嚼這個名字，眼珠像是燒紅的炭球，「我要他死，舅舅，你幫我弄死他！」

教導主任苦笑：「浩然，舅舅權力再大，上面還有校長，身旁還有副校長，還有嚴東興這樣油鹽不進的貨，我在學校里也不是一手遮天啊！再說，這件事的確是你的錯，哎，你說你想教訓一下這小子，用什麼《摧心捶》呢，用就算了，還被人全程拍攝下來，這叫舅舅怎麼幫你？」

「這樣，我先給你爸打個電話，好好商量一下，學校里是有規矩的，你爸在社會上，辦法總比我多。」

「沒錯，讓我爸弄死他！」

左浩然眼前一亮，嘴角綻放出無比怨毒的笑意：「等等，先留着孟超，先對付他家裏，我要他眼睜睜看着家人，遭受比我更慘十倍的痛苦！」

……

濱江新城是龍城的金融中心，一棟棟金碧輝煌的摩天大廈鱗次櫛比，如同數百把利劍直刺天穹。

天成大廈三十三到三十五層，浩瀚集團。

左擎天卓立於巨幅落地窗前，點燃一支地球時代精心保存下來的雪茄，俯瞰半城風景，彷彿整座龍城都被他踩在腳下，心情爽快至極。

雖然浩瀚集團只佔據了這棟寫字樓的三個樓層，但白手起家，三十年打拚，昔日的籍籍無名之輩，能有今日之局面，也足以讓左擎天倍感自豪。

連帶着，身後婦人的絮絮叨叨，聽着都沒那麼刺耳。

「左董，你不能不管老周，想當年你們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救過你的命！現在他走火入魔，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你，你……」

婦人哽咽，說不下去。

左擎天頭也不回：「嫂子，周二哥對我的救命之恩，我始終銘記於心，所以才說，兩千萬，買斷他在公司的一切權益，這年頭誰的現金流不緊張，兩千萬救命錢，不是誰都能隨時拿出來的。」

婦人的聲音一下子尖利了：「兩千萬？我們老周在浩瀚集團拼死拼活三十年，把你當親兄弟，一起把浩瀚集團做到今天的局面，兩千萬，你就想踢他出局？你，你這不是救命錢，你這是趁火打劫啊！」

左擎天微微皺眉，聲音變冷：「嫂子，你非要如此曲解我的一番好意，我也無話可說，那老周的事，你就自己想辦法吧，這幾天公司很忙，等忙完了，我再去醫院看老周。」

「你，你——」婦人氣得發昏。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所以你口不擇言，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的大門始終敞開，不過你想要這筆錢，就要快，老周的病可是不等人的。」

左擎天終於回頭，

卻不看婦人，而是按下辦公桌上的通訊器，「周夫人要走了，送客！」

兩名虎背熊腰的保安敲敲門，走進來。

婦人狠狠一跺腳，氣咻咻離開。

重重的關門聲，並未影響左擎天的好心情，他繼續欣賞風起雲湧之下，比地球時代任何一座大都會更加繁華和輝煌的超級城市。

三十年，他終於從一無所有，打拚出一座小小的商業王國

而就在前幾天，最後一名合伙人，也被他略施小計，搞得走火入魔，半死不活。

他終於能獨佔一切，成為真正的國王。

對了，還有兒子，兒子左浩然是他最大的驕傲。

「我奮鬥一生，不過是個三星超凡，但看小浩的勁頭，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學，說不定還沒畢業，就能超過我的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到時候，我們兩父子聯手打天下，一定……」

左擎天眯起眼睛，鷹隼般的目光投向不遠處一棟棟大廈。

很多大廈，都是某個超級企業獨佔的產業，不像他的「浩瀚」，只有三層樓。

但這有什麼關係，總有一天……

左擎天沉浸在兩父子榮華富貴的未來中不可自拔。

忽然，電話響了。

「什麼，哥，你說清楚一點，小浩怎麼了，廢了！」

左擎天一屁股坐回老闆椅，把椅子壓得「吱吱」作響。

「怎麼回事，被人打的，誰敢動我左擎天的兒子？孟超，一個窮小子，住公租房的！」

左擎天聽了半天，愣了半天，怒了半天。

忽然，「咔嚓」，他把電話捏個粉碎。

「孟超，你毀我兒子前途，我就毀你全家，要你生不如死！」

三星超凡者的憤怒如火山爆發，原本放在桌上的文件「嘩啦啦」漫天亂飛，又被左擎天的氣焰切割成極細的紙條，彷彿落入無形的碎紙機。

「左董，大事不好！」

忽然，公關負責人沒敲門就闖了進來。

左擎天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就丟過去：「什麼事，這樣慌張！」

「網上，網上出現了很多針對我們浩瀚的黑稿，說我們公司的強效營養液都不是自己生產的，全是購買地下黑作坊的三無產品，再貼牌出售，說我們公司根本沒有自己的實驗室和生產線，騙了投資者大把錢，都用來營銷，打廣告！」公關負責人哭喪著臉說。

「廢物！」

左擎天狠狠一拍桌子，「肯定是哪個同行眼紅，買了水軍和黑稿，咱們和各大傳媒的關係不是都很鐵嗎，買水軍，搶熱榜，刷頭條，控制輿論，這種事你都做過一百遍，他媽的還要老子教你？」

「不，不是啊，左董，這次真的不一樣，我正準備按老套路展開公關，結果很多傳媒都拒絕了，連我們很多常用的賬號都被封了。」

公關負責人急道，「而且，連半官方性質的『龍城在線』都轉發了針對我們的黑稿。」

「什麼！」

這下，左擎天也驚了。

還沒等他處理網絡輿論的事，「滴滴」，保安負責人發來內部通訊：「左董，突然來了一大批食品衛生局和特種藥物監管局的人，態度很強硬，您知道這事嗎？」

「特藥局？」左擎天臉色慘白，「你，你先撐住，我打幾個電話！」

話音未落，財務負責人跌跌撞撞衝進來：「左董，三家主要銀行都發文過來，說我們貸款時的抵押品和手續都有問題，現在他們要重啟審核程序，搞不好要馬上抽貸！」

左擎天一下子跳了起來，雪茄捏得粉碎：「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左董，不好了，快看新聞，龍城一台的現場直擊節目，特藥局剛剛搗毀了兩個地下黑作坊，說是專門以次充好，用腐敗變質的怪獸血液，添加各種激素和違禁藥物，冒充超獸血液來出售，其中一家，就是咱們浩瀚的供貨商，我們的拳頭產品『龍血-13』基因藥劑，就是買這家小作坊的原料來加工的，現在順藤摸瓜，往來記錄，供貨單，接頭人什麼的，都被上頭掌握了！」生產部門負責人也連滾帶爬進來。

「記者來了！」

保安負責人還在內線通訊里驚呼，「左董，又來了好多記者要採訪您，都是大媒體，兄弟們實在擋不住了，怎麼辦啊？」

一條條消息，像是一枚枚導彈，把左擎天轟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噗！」

他狂噴一口鮮血，倒退兩步，一屁股重重跌坐到老闆椅裏面。

「嘩啦！」

老闆椅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四分五裂。

左擎天掉到地上，四腳朝天，像是一隻怎麼掙扎都翻不了身的烏龜，臉上兀自掛着無能狂怒、茫然至極的表情。

「誰搞我，到底是誰在搞我，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