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父親

「孟，孟小哥，你能治好我爺爺的傷？」寧雪詩不敢相信，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自從爺爺中毒，到處求醫問葯，什麼方法都用盡了。

但紫冠蝮蛇王是剛剛變異出來的新品種，大多數醫生、收割者和煉藥師，見都沒見過，怎能對症下藥？

堂堂白髮鬼手，因為蛇毒侵蝕神經，引以為傲的「鬼手」被廢，能夠洞穿超獸器官的「神瞳」被毀，十成本事去了九成，不復往日榮耀，甚至被圈中宵小欺辱，說他該退休養老。

現在，這路邊冒出來的實習生……

孟超眼前，閃出信息：

【是否開啟第一次治療類任務？】

【任務提示：資源是文明前進的燃料，資源採集者是文明最重要的兵種，治好寧舍我，將對龍城崛起，做出一定貢獻】

【任務期限和獎勵：一個月後，根據寧舍我的傷勢恢復程度，結算從200到2000不等的貢獻值】

「開啟！」

精英怪什麼的，孟超最喜歡了，爽快道：「我可以試試，但這種未知蛇毒的治療很麻煩，根本沒有現成的解毒劑配方，說不定，只能找到幾個亂七八糟的思路。」

「那就很不錯了，絕大部分解毒配方，老夫都略知一二，但現在的醫生根本連思路都沒有。」寧舍我苦笑。

憑他的人脈，大部分珍稀藥材都能弄到，和很多資深煉藥師也有交情，關鍵就是配方的思路。

老前輩原本還想談談治療費用的問題，但一來賬上沒多少現金，二來，以此子深不可測的背景，拿三五百萬出來都是侮辱他。

沉吟片刻，寧舍我眼前一亮：「孟小友剛才說，準備開一家資源回收公司？」

「對，寧老有什麼關照嗎？」孟超半真不假地問。

寧舍我笑道：「關照不敢當，不過，孟小友有沒有興趣，和雷霆戰隊簽訂收割怪獸的合同？」

「雷霆？」孟超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雷霆戰隊是由五星超凡『風雷刀』雷千軍創建，除他之外，還有四星超凡兩位，三星超凡五位，一星二星數十位，實力相當雄厚，信譽也是有口皆碑的。」

寧舍我翹著白鬍子道，「去年光是超獸，他們就殺了一百二十五頭，普通怪獸更是不計其數，屍源絕對沒問題，分成比例也好說，雷霆聘請我當資源規劃總監，一般的合同，我都可以談。」

孟超認真思索：「我的公司還在籌劃，技術實力暫時有限，超獸先不談，普通怪獸倒是可以——不用太多，雷霆這種大戰隊，指縫裏隨便漏點小單子下來，就夠我們生活了。

「這樣，龍狼蛛毒囊不耐久放，您還是先找人炮製了吧？我就在五福路那邊幹活，估計還要一會兒，您找人收了材料，可以過來聊聊。」

湊夠八十萬整數，用手機轉了賬，孟超滿載而歸。

兩爺孫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都很感慨。

「雪詩，這位孟小友不簡單，你有機會好好結交一下。」寧舍我道。

寧雪詩不知想到什麼，臉紅了一下，低聲道，「爺爺，就算他真的很厲害，我也未必要結交啊！」

「這是當然，龍城背景深厚又身懷絕技的年輕人多如牛毛，難道我都會讓自己的親孫女去曲意逢迎？」

寧舍我瞪眼，「技術和背景都是其次，我讓你和孟小友結交，主要因為他一句話。」

「哪句？」

「他對金錢沒興趣，只想為社會做貢獻。

」

「爺爺，不會吧，這種鬼話你都信？」

「呵呵，你爺爺年輕時，號稱『神瞳鬼手』，我的《試玉法》，既能看穿怪獸的心肝脾肺腎，也能從人臉上細微的肌肉變化，看出他是否說謊，雖然現在眼睛廢了大半，但幾十歲人了，還能看不出一個毛頭小伙的深淺？」

寧舍我捻著鬍鬚道，「前半句『對金錢沒興趣』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孟小友說他立志對社會做貢獻時，眼底光芒閃耀，絕對是真心的。」

「哎？」寧雪詩不知第幾次懵逼。

在這個怪獸出沒，物慾橫流的年代，竟然真有不愛金錢，只愛做貢獻的奇男子？

看着孟超早已消失的背影，寧大小姐凌亂了。

……

孟超懷揣巨款，步履輕盈，每個毛孔都透著爽快。

想到待會兒在老爸面前把賬戶打開，嚇得他目瞪口呆，甚至質問自己是否幹了壞事，自己再不慌不忙揭開謎底，老爸那表情，哈！

回到五福路，咦，怎麼不見半個人影。

反倒是材料冷藏車那裏，隱隱傳來爭吵聲。

沈榮發的尖叫尤其刺耳：「二十八萬，這是便宜的，少半毛錢，老孟，你別想混了！」

孟超瞳孔一縮，飛奔過去。

只見收割者們簇擁在父親身後，像是霜打的茄子似耷拉着腦袋，憤懣無處發泄，變成滿臉沮喪。

孟義山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蹲在地上，滿頭枯發輕輕顫抖著。

沈榮發倒像得勝的鬥雞，指手畫腳，唾沫橫飛。

兩名虎背熊腰的保鏢在他身後揮舞著電擊棍，電弧噼啪作響。

「周哥，怎麼了？」

孟超強忍怒意，拉住一名收割者。

周乾坤的手腕極粗，被孟超一拽，還是疼得叫出聲。

「阿超，你來了。」他苦着臉說，「你爸找沈榮發，想把靈化神經球買下來，好像沈榮發開了高價還是不肯賣，兩人爭執了一下，沒想到，東西摔壞了。」

「什麼！」

孟超一驚，順着人縫看去，果然看到存儲器摔裂了一道口子，穩定液流了一地，和空氣接觸之後，立刻泛起泡沫。

怪獸材料直接暴露在空氣中，原本如黃寶石般晶瑩剔透的外殼，隱隱有些發黑。

靈化神經球是非常敏感的材料，就算放置在穩定液里，也經不起劇烈顛簸和震動。

存儲器也不能完全密封，否則狂暴靈能無處發泄，隨時變成生化炸彈。

這種材料存儲不當，品相降低的事，在收割時很常見。

完美品相的靈化神經球大約能賣三十萬，現在品相降低兩三個級數，賣七八萬就不錯了。

差價二十多萬，難怪沈榮發暴跳如雷。

「等等，我爸買靈化神經球幹什麼，他買得起嗎？」孟超有些糊塗。

周乾坤為難地看了他一眼。

孟超瞬間明白：「我爸想為我療傷，讓我考大學！」

周乾坤嘆氣：「這事兒鬧的。」

「老孟，說話啊，你這裝聾作啞，算個什麼意思？」沈榮發還在尖叫。

孟超見到老爸整張臉蠟黃蠟黃，唯有一雙眼睛，紅得像爐子裏的煤球，直愣愣盯着地上泛著泡沫的靈化神經球，既痛苦，又懊惱，還有幾分茫然。

他的整個世界，塌縮得只剩下黑黢黢的靈化神經球，既聽不到沈榮發的聲音，也沒看到兒子正奮力擠過來。

「老孟，給個痛快話！」沈榮發不耐煩地推了一把。

孟義山原本是條彪形大漢，卻險些被他推倒。

「沈哥，不，不是我……」他無力地辯解。

「不是你，那就是我？」沈榮發咄咄逼人，「老孟，你的意思，東西是我摔的，阿雄和阿豹幫我撒謊，一起坑你？」

「沈哥，我……」

孟義山的腦子很亂，片刻前的畫面像是萬花筒般旋轉，明明記得東西是到了沈榮發手裏，才不小心摔到地上。

但這裏沒監控，又有兩個保鏢給沈榮發作證，自己還在人家手底下混飯吃。

這就根本說不清楚了。

「爸！」

這時候，孟義山聽到兒子的聲音。

中年漢子腦子「嗡」一聲，彷彿火山爆發。

眼裏既辣又燙，堵得厲害，他不敢看，也不敢想兒子的表情。

擠了半天，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他用盡全力揮手：「你來幹什麼，回去，這裏沒你事，再去營地休息一會兒，去，去！」

「到底什麼情況，東西真是咱們摔壞的？」孟超上前，把老爸架起來，幫他抵住腰桿。

越過老爸的肩膀，他冷冷盯着氣勢洶洶的沈榮發。

前世記憶碎片涌動，有些很尖銳的東西刺激著細胞和神經。

讓他很想一拳把姓沈的滿口牙都打掉。

沈榮發哼了一聲，根本不屑理會高中都沒畢業的少年。

「阿超，回去，這事你管不了。」孟義山看到兒子虎狼一般的眼神，生怕他衝動，急忙拉扯，「這就是一盤糊塗賬，總歸，哎，是我不小心。」

孟超知道父親為人，對待工作，最認真負責。

如果真是他摔壞的，絕不會含糊其辭。

既然是「糊塗賬」，十有八九，不是老爸的錯。

孟超的視線落到冷藏車旁邊，一張摺疊桌上，擺着好幾盤包裝精美的自熱式菜肴，還有酒。

老爸送材料過來時，姓沈的和兩個保鏢正在吃宵夜吧。

一線收割者辛苦大半夜，也就是吃些糊糊一樣的高能營養劑，這些王八蛋吃得倒好，雙手都油膩膩的。

孟超單膝跪地，研究存儲器外殼上殘留的痕迹。

接着，猛地抬頭，盯着姓沈的眼睛不放。

沈榮發心虛，打了個哆嗦，臉上肥肉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