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獸之別

她雙手捧著一頭蜜汁鬼箭豬，送到孟超嘴邊，很誠懇地看着他。

孟超：「呃……啥意思？」

巫舞道：「請你吃，我，想學極限流。」

「真的？」孟超又驚又喜，身為五校聯盟本年度的四名戰鬥專業特招生之一，巫舞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名氣更是大得不得了。

她肯學極限流，這是最好的廣告，自己也能賺取一大波貢獻值。

「真的。」巫舞點頭，一板一眼道，「被強者打敗，向強者學習，打敗強者，吃掉強者，這就是，生存的法則，當然，你能打敗我，也隨時可以，吃掉我。」

孟超：「咱們能別動不動就吃來吃去的嗎，哪怕你心裏真的這麼想，也不用說得這麼直白！」

巫舞皺眉：「難道，我不說，你就不知道，我想吃掉你？」

孟超：「我可以教你極限流，條件是不要再說這麼既曖昧又詭異的話，被別人聽到，還以為咱倆怎麼着了呢！」

巫舞想了想：「可以，請教我極限流，我答應你的任何條件，還可以，幫你殺死所有，看不順眼的人。」

「……我暫時沒什麼看不順眼的人，就算真有，我自己也會解決，你別給我添亂！」

孟超覺得巫舞真是個危險分子，怪不得連不少馭獸系同學都對她敬而遠之，還尊稱長得和小花貓一樣的她為「豹姐」。

沉吟片刻，道，「這樣，我不需要你做任何過分的事情，只希望你能努力修鍊，將極限流的精髓學到家，在東湖基地的排行榜上擊敗軍校英靈系的邵劍青等三名特招生，能辦到嗎？」

「不用你說，我也會，擊敗他們的。」

巫舞露出鋒利的牙齒，向孟超展露了一半兇殘，一半可愛的微笑。

見孟超不吃自己親自伺候的蜜汁鬼箭豬，她乾脆收回來，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口，就用大半頭豬崽子塞滿了腮幫子。

巫舞吃飯很有特點。

她喜歡蹲在板凳上，而不是坐着。

蹲也不老老實實，而是雙手捧著食物，腦袋轉來轉去，時刻警惕盯着四周，防止有人到她虎口裏奪食。

她的嘴裏像是有一個儲量無限的次元空間，腮幫子更是伸縮自如，鼓鼓囊囊到極點，從小花貓變成一隻特大號的松鼠。

沒有親眼看到，孟超實在很難想像，這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生，貌似小巧玲瓏的嘴巴，竟然能塞進去半頭小豬。

這副既貪婪又警惕的模樣，像極了荒野上的怪獸，和周遭同學格格不入。

孟超看着既有趣，又好奇，最後還是沒忍住，問出口：「巫舞，你覺得人類世界的生活還習慣嗎？」

巫舞飛快咀嚼，腮幫子一顫一顫，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頗為狐疑地看着孟超，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在荒野長大的嗎，以前應該沒有『人類』這個概念吧，突然被人救出來，回到龍城，看到光怪陸離，不可思議的一切，一定受到很大衝擊，然後，現在又回到荒野，去屠戮怪獸，你會不會有點兒……下不去手？」

孟超並非無的放矢。

他從前世記憶碎片中發現，怪獸戰爭後期，很多智慧程度極高，擅長精神秘法的高階超獸，都在千方百計滲透龍城，希望從內部攻破人類文明的堡壘。

那時候，會有不少人被怪獸控制，甚至心甘情願和怪獸合作。

巫舞既然在怪獸研究所待了好幾年，又能堂堂正正以特招生的身份進入「怪獸大學」，自然接受過一系列嚴密的監測和審查，絕對忠於人類文明。

但孟超很想知道，那些臣服於怪獸的人類究竟是怎麼想的，或許，從巫舞這裏，能得到一些思路。

巫舞三兩口就將一頭蜜汁鬼箭豬完全吞噬下去。

風捲殘雲的速度，比孟超更快。

「我在荒原上，也和，幽靈豹群一起，屠戮了無數怪獸，為什麼會，下不去手？」

她抓起第二頭秘制鬼箭豬，還是抓不住孟超的重點，「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生存的法則，怪獸世界，在人類沒降臨之前，都存在永恆的殺戮，強者殺戮弱者、吞噬弱者、奴役弱者，很正常，有什麼問題。」

孟超撓頭：「這倒也是，那萬一有一天，我們遭遇了一支幽靈豹群呢，你會猶豫嗎？」

「為什麼？」

巫舞撇嘴，「我當幽靈豹的時候，也沒少對幽靈豹下手。」

對了，孟超這才想起來，巫舞親口承認，她殺死並吃掉過至少兩頭幽靈豹。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幽靈豹的不同，畢竟，我們長得，就完全不一樣。」

巫舞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瓮聲瓮氣道，「當時，很多幽靈豹都咬我，抓我，欺負我，把我當成，玩具，和，訓練小豹子的工具。

「我不覺得，自己是一頭，畸形的幽靈豹，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名人類，每次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就獨自一人，舔舐傷口，看着天空和地平線，花很長時間，想啊想，想啊想，想啊想。

「最後，在咬斷了三頭欺負我的小豹子，的喉嚨之後，我想通了。

「我是神。

「我是幽靈豹之神，是註定要統治所有幽靈豹的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我和他們長得不同，思維方式也不同，比他們聰明那麼多，懂得設置陷阱，懂得挑撥離間，懂得各個擊破，懂得各種，能把他們，玩得團團轉的本事。

「等我如願以償，當上豹王之後，遇到了救援隊，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的同類。

「然而，我的同類們，也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和所有的怪獸都不太一樣，並遭到大部分怪獸的敵視，就像，我和幽靈豹格格不入，被絕大多數小豹子敵視一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繼續，冥思苦想，終於想明白了，我們人類，就是怪獸之神，就是最厲害的怪獸，當然有資格殺光他們，吃光他們，統治這個世界。

「所以，回到荒野，面對怪獸，我沒有絲毫糾結和猶豫，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做和過去一樣的事情，而已。」

巫舞小時候的經歷，令孟超暗暗揪心。

但平淡的語氣中，蘊藏着理所當然的殺意，又令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是人類，才不是什麼『最厲害的怪獸』！」

「有區別嗎？人類，就是怪獸。」

「當然有區別，我們不是怪獸，我們有文明！」

「我知道，我們人類，能寫字，會唱歌，能造房子，還擁有『乒乒乓乓』，很厲害的武器，我們的刀劍，比普通怪獸的爪牙都鋒利，但這就是區別嗎？」

巫舞揮舞著蜜汁鬼箭豬的後腿，道，「在荒野上，我獵殺鬼箭豬，然後生吞活剝；在人類中，我獵殺鬼箭豬，請人塗抹蜂蜜，細細燒烤，擺在盤子裏，然後用筷子和刀叉來吃，不過多了一道繁瑣的程序，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對鬼箭豬而言，它都是被殺死、吃掉了，那麼，它眼中的幽靈豹和人類，還不都是怪獸？」

孟超覺得巫舞的腦迴路非常獨特。

而且形成了思維閉環。

似乎很難打破。

「我回到龍城后，暗中觀察了很久，雖然大家，經常把『人類文明』四個字，掛在嘴邊上，彷彿這就是我們和怪獸，勢不兩立的分界。」

巫舞繼續道，「但我並不覺得，龍城和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幽靈豹巢穴，有什麼不同，都是弱肉強食，都是勝者為王，都需要不斷競爭和瘋狂掙扎，才能在無比殘酷的環境中，艱難生存下去。

「鬼箭豬把自己，團成一團，用毒刺來狩獵。

「百眼蟾蜍高高跳起，用酸液來狩獵。

「狼鱷死死咬住獵物，用『死亡旋轉』來狩獵。

「幽靈豹用『腐蝕之爪』來狩獵。

「人類，用刀劍，槍炮，鋼鐵和機械來狩獵。

「大家都是怪獸，並沒有什麼不同，我用幽靈豹的方式，照樣可以在人類世界，如魚得水，生存下去。」

說話間，她不知不覺，已經將整整一座大肉山都吃完了。

不鏽鋼托盤裏空空如也，連半根碎骨和一星半點的肉渣都沒留下，哪怕蜜汁和油花都被她舔得一乾二淨，鋥光瓦亮，能照射出人影。

隨後，她從飯桌中央的餐巾紙包里，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微笑道：「人類和怪獸，最大的區別，無非是我們吞噬生靈之後，需要用紙，擦一擦嘴而已，這又有，什麼難度呢？」

孟超啞口無言。

他又想起記憶碎片中自己被黑骷髏教官「假割喉」，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絕望等待死亡降臨時，聽到異界文明的村落里，尖叫蕈發出的尖叫。

人類和怪獸的區別，究竟在哪裏呢？

前世記憶中，雖然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最終人類還是打贏了「怪獸戰爭」。

可這僅僅是「前世孟超記得的事實」。

「這場戰爭后，從怪獸山脈衝向整個異界的『異度天災』，究竟是……什麼東西？」孟超陷入深深的困惑。

「你變弱了。」

巫舞看着他，「和學校小樹林里交手那天比，你的想法變多了，也變得糾結和猶豫了，不再純粹而堅決，再打一次，你恐怕，會被我咬死。」

「……不，我變強了。」

雖然還沒找到答案，但有一件事，是孟超可以確定的，「人類長著腦袋，就是用來胡思亂想，人類長着眼睛，就是用來發現哪怕不那麼光明的真相，這是我們和怪獸最大的區別，也是我要走的超凡之路，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走吧，去修鍊室，讓你見識一下極限流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