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留下(二更)

第94章 留下(二更)

事實與他料想的無差,黃老爺對於這份允諾書,表現出了很大的抵拒的意思。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竟然敢跑到我家的作坊裏面去縱火,現在看在關公子的面上,放了他就是不錯了。還要簽什麼允諾書,這事要是傳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了。」

黃老爺是個長得很富態的胖子,一張大餅的臉上全是橫肉,擠得那一雙眼睛都成了縫,這會子卻是瞪的大了一點,不過,也就跟倆綠豆似的圓圓著。

關少裕冷眼看着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滑稽樣,心裏止不住的發笑,面上卻擺了冷的樣子。

「那小子昨兒個被抓過來的時候,也說了,他放火也不是沖你黃老爺,說到底還是你那管家做的太過分了。把人弄死了不說,後頭還整出那麼多的事來,尤其是跑到人家鋪子裏面去滋事打人。他燒那茶葉作坊,也是一路跟蹤你那管家,見他進了作坊裏面,想給他個教訓。」

黃老爺有兩分心虛閃過,可面上還是不同意的意思,「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燒了我家的作坊,那就是打我的臉,我肯既往不咎,已是開了天大的恩典了。至於這允諾書的事,免談。」

話落,就見關少裕冷著臉色坐在那裏看着他,又道,「關公子,我已經看在您的顏面上,給了讓步了。這要是再簽這勞什子的玩意,那我的臉面,又往哪兒擱呢?」

黃家在這鎮上是有幾分根基,可是也沒法跟皇商關家相提並論,更何況,他們家有一半的生意都跟關家扯著干係,所以,他也不敢得罪了眼前這個人物,所以發了一通狠之後,還是姿態放了低下來。

可是,顯然,關少裕並不買他的帳,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嚇唬他道,「這會子一口一句顏面的,不過,這件事情,真深究起來,你們黃家能有什麼顏面存在?實話與你說了,人家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已經做好了這件事情和平解決不了,就報官的準備。

雖說,你是揪了人家的一點過錯沒錯,但這事真鬧將開來,你們黃家內里的那些陰私,又有哪一件經得起深扒的?」

話頓,就看這黃老爺面色一變,瞳孔都忍不住縮了一縮,眼裏的心虛之色愈顯。

關少裕瞧他那情形,就知道這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又換了個語氣笑了說道,「我看不若就簽了這文書,這件事就該當讓它過去就過去了。退一步也是退,退兩步,不還是退。

他們那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可是,你們黃家可鬧不起。至於,那燒掉的作坊里的損失,都算在我們關家頭上。」

如此,一嚇一哄之間,總算是讓那黃老爺簽下了許諾書。

可是,這黃老爺心裏畢竟是憋了一口氣,找不到地兒發散了,轉過頭去,就讓人把那禍源子管家給革了,又讓查出幾樁錯來,最後又把人打了五十板子,發落到莊子上做苦力去了。

珍娘是在黃家的廚房裏面做飯的時候,聽那些個廚房的婆子丫鬟們扯閑話的時候,聽到這些消息的。

大家都知道她們娘兩都不是這府里的,尤其是珍娘,長得一臉和氣的模樣,笑起來一對小梨渦甜甜的,看着就是一副無害的樣子,所以,就算當着她的面,這扯起八卦來也沒什麼忌諱的。

「你們可知道,老爺身邊的那個原管家,才被發落到莊子上一天,就快要斷氣了。

聽說莊子上的庄頭一點都不帶客氣的,人才送過去,也不管他身上有沒有板子傷,就讓他下地幹活,而且還是盡撿的那最累的活給他幹了。所以,還沒半天的工夫呢,人就昏了幾次了,下半身都是血,聽說已經快要不行了。」

婆子一號一邊咬着個生蘿蔔,一邊說着,仔細看,那臉上儘是一種叫做解氣的神色。

「哼,就他那樣缺了大德的貨色,活該早死早好。就黃全福那樣德性的,平常里見誰不是個橫行霸道的狗模樣。

關鍵是,他跟着老爺不學好,染上那樣個癖好,前些年不就差點折騰死一個。

還是夫人身邊原來的丫鬟呢,叫什麼翠珠的,長得也是嫩生嫩生的,一張娃娃臉。被老爺禍禍夠了之後,又被他那樣的手段差點給弄死的。

我有個侄女以前就是跟翠珠要好的,聽說那黃全福折磨女人的手段,比老爺還要更甚幾分,翠珠當年就是受不得他們主僕兩個的手段,險些要弔死去的,好在救了下來,夫人又放了她去莊子上嫁人。

這回也是綠雲那丫頭命里該的,聽說原本就是老爺看不中,才賞給黃福全的,也算是有名分的個了。那不更是可著勁的,光明正大的折磨。

你們可不知道啊,就黃福全住的那院子裏,一到了夜裏,那慘叫的聲兒,聽得都滲人。」婆子二號有些八卦兮兮的話道。

綠雲,就是銀鳳進了黃府之後改的名字,珍娘記得那天夜裏,就是碰到銀鳳的那個晚上,她是遠遠的聽到那個男人喊了聲的。

「其實,說到底綠雲也是真命苦的。當初就是被她娘誆了進府的,沒被老爺瞧上,偏又到了黃福全的手上,那能有好嗎?她死的時候,肚子裏面已經有娃了,都四五個月了,哪經得起那畜生那樣的折磨啊。

身子底下都是血,連褲子都沒一條,就那麼光拉拉的個身子躺在炕上。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連一塊好肉都沒有。

就這樣了,連個正經的墳都沒有,被那畜生給扔到亂葬崗去了。」婆子三號一臉忿忿的說道。

.......

接下來就是一群婆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詛咒罵人的聲音。

珍娘心頭有股子說不上來的感覺,銀鳳的死,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意義不意義的吧,畢竟兩人並沒什麼感情存在。

可是,知道了她的死,又聽聞了她生前的這些遭遇之後,她還是忍不住的心裏覺得沉悶。

就好像,你看到了一個故事,故事裏面的悲歡人物各色,在面對那些不幸的人物時候,總歸心裏會跟着起幾分悲涼和哀悼。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跟多數不幸的人物結局下,那個造成這種不幸的罪魁禍首,也遭遇了他該有的報應。

珍娘後來離開了黃府回到家裏之後,還是讓她二哥去買了些紙錢,就在蒲氏的墳座邊上燒了燒,希望她這個當娘的,活着的時候,給了她閨女那樣一個悲劇的命運,死了之後,到了那邊,別再像生前那樣的自私,多少照應着點。

此是后話。

就說眼前,珍娘自己的境遇。

應了當初的承諾,珍娘只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這黃家,當起了臨時的廚娘。

蒲氏也不放心她,跟着留了下來,許是因了那關公子的吩咐,這兩天娘倆在黃家,也沒受到什麼苛待,黃家專門給她們娘倆備了一間客房。

不過,卻不是在女眷們住的後院那裏,而是讓關少裕給挪到了前院這邊,跟他和夏霆毅同住了一個院子。

「這樣方便照顧我那兄弟,預備他有時候深更半夜的,要吃要喝的情況。」

珍娘想起這人笑之眯眯的假作解釋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合著她真是來當使喚丫鬟的了。

再說,他那狗屁兄弟,那也是真的難伺候的啊。

珍娘已經給他做了一天三頓的飯了,還沒見他吐個滿意二字。

沒有一頓飯不挑刺的,嘗一口就挑一個刺,不是沒味就是不好吃的。

珍娘真想扯著嗓子問問,你能不能尊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

日上當空,又到了做飯的點,不過,珍娘卻是撓破了腦皮了,也不曉得今兒個這中飯該做個什麼了。

早飯的時候,她熬了雞丁粥,又做了芙蓉花捲,水晶蝦餃,還有一籠三鮮燒麥,可是結果,那傢伙就只對那一籠的燒麥表示出了點興趣,別的都不滿意。

珍娘想想她天不亮就爬起來忙活,最後做出來的美食,就是這麼被挑三剔四的,一會說雞肉不夠嫩,一會又說那蝦餃不夠鮮。

真是有種想要暴走的衝動,偏偏那允諾書還在那鳥人關公子的手上。

兩人約定好了的,什麼時候,能夠做到那冷麵冰山臉公子滿意了,他才把那允諾書給她。

昨天也是,一天三頓飯,雞鴨魚肉,幾乎樣樣都做遍了,也沒得到那人的滿意。

珍娘甩了甩頭,乾脆跑去了關少裕的面前,直接告訴他,這祖宗她伺候不了了。

「關公子,咱們重新換個條件吧。我什麼吃的都給他上了,他還是說不滿意,我也沒招了。」

關少裕笑看着她這副頭疼的樣子,正覺有趣,怎麼會同意呢。

當下搖了搖頭,「不成,說好的條件,哪有再換的。」

「那他要是一直就說不滿意怎麼辦?畢竟——」

珍娘給了個他能看懂的眼神。

關少裕頓時氣凜一瞬,這丫頭懷疑他跟夏霆毅合起伙來為難她了。

這事可真是有五成冤枉他的,關少裕承認他開出那樣的條件來,確實是有幾分刁難的心思,不過,至於,這夏霆毅一直不滿意的事,可不是他從中作梗的,畢竟這傢伙就是出了名的嘴刁的。

「要麼咱來個具體點的,嘴上滿不滿意的不算數,畢竟那個太容易裝假了。」珍娘氣鼓鼓著腮幫子說道。

關少裕挑了挑眉,「那你說怎麼個具體法?」

「比如說一盤子菜,吃了一半,就算是滿意了。」珍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頦,說道。

關少裕抿了唇沒說話,這小丫頭方才小眼神里明顯閃了幾分小聰明的精光嘞,也不曉得是在打着什麼鬼主意呢。

「怎麼樣?同不同意?不同意拉倒,我走了!你那允諾書我也不要了!」珍娘催促了道。

關少裕思索了片刻,就點頭應下,「行。就按你說的意思來吧。」

關鍵是,難得碰上個有意思的小丫頭,要真把她惹毛了,走人了,那豈不是很無趣了。

話頓,又加了一句,「不過,菜裏面帶芝麻的不算。」

他差點都忘了,那傢伙挺喜歡吃帶芝麻的點心的,這一點從上回糕點鋪子他一人獨吞了兩碟子點心就能瞧出,所以,就加了這麼一個先決條件。

除了這個之外,別的,他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吃的,可以讓那傢伙滿意的。

畢竟,真要那麼好打發的話,這黃府的廚子就不會一天比一天的頭大了。

珍娘沒有任何意見的,轉身走了,「行,咱兩說好的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能出爾反爾的當小人。」

關少裕見她這副小人兒樣,才是失笑。

卻忽略了他垂下眸子一瞬間,那小丫頭轉過身去之後,小眼神里露出來的那抹狡黠的精光。

離了關少裕的眼前,珍娘很是快活的,一路蹦蹦跳跳的去了黃家的廚房。

進了裏面,也不忙着張羅,就坐在那裏拉着蒲氏嗑瓜子扯閑話。

這瓜子是珍娘自己炒的,昨天黃府的廚娘給她們夫人做了南瓜酥,破了一個大南瓜,從裏面掏出許多的南瓜子來,珍娘看她們要扔掉,閑着沒事的時候,就要了過來,洗洗乾淨,然後炒了兩把。

「珍妞姑娘,你怎麼還不準備菜式啊?這離著中午飯的點,也沒多久了啊?別回頭趕不及你那位公子開飯。」

廚房裏面的一個姓米的大娘,見她這副悠哉悠哉的模樣,便好意提醒了一聲。

大夥都知道,這對眼生的母女,是來府上給之前來做客的那兩個公子做飯的,雖然不是他們府上的正經主子,但是,他們也聽說了,老爺和夫人對那兩個公子的重視。

再加上,她是廚娘,已經先伺候了那兩個公子的飯食好幾天了,倒是頓頓飯都沒落到個好字,弄得她在夫人面前,總不好交代。

現在可好,有別人給接了這難辦的差事去,她也輕鬆了不少。

珍娘笑着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動彈,實則心裏自是已經有了她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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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寒門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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