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驚愕
蔣耀威?這是哪路人物?
現場安靜了數十秒,珍娘有些無奈的看着大夥又是一臉懵的神情,看來,這二溝村的鄉親們,只知道村裏有一個叫蔣大壯的,卻是不曉得他還有個大名,叫蔣耀威是也。
「啥?蔣耀威?那不是蔣大年家的大小子?」里正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這也難怪,莊戶人家不管是丫頭還是小子,都是打小就是喊著小名長大的,就好像珍娘他們家兄妹四個,分別人稱『大壯』『二壯』『小壯』,到了珍娘這裏,更是『珍妞』『珍姐』『小囡』啊啥的亂喊一氣。
其實,他們都是有正經名字的,珍娘她幾個哥哥,分別叫蔣耀威,蔣耀武,還有一個蔣耀文,據說名字都是蒲氏給起的,她也搞不懂,為啥前面兩個名字起的都那麼霸氣,最後到她三哥這裏,就又變了個風格。
但是,鄉里鄉親的,卻是沒幾個知道他們大名的,平常都是大壯二壯的喊著,因為,對於這些土裏刨食的莊戶人來說,大名,壓根就是平常接觸不到的東西。
只有里正不同,他掌管着村子裏面所有人的花名冊,每年朝廷來徵稅的時候,也是他拿著名冊挨個的通知執行的,所以,他一下子就領過神來,這蔣耀威大人是哪個?
不過,那蔣大年家的大小子,啥時候又成了什麼朝廷命官了?還邊關要將?
他不是才去參了大半年的兵么?咋就混成個官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里正大爺眼珠子轉溜了不停,這一出出的戲唱的,真的是讓人看不明白了。
不過,他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人堆子裏的珍娘,就看她嘴角那樣掛着毫不掩飾的笑意的樣子,里正還是不由自主的收回了原本要走上前去的步子,而是往後退了兩步。
不管究竟唱的哪齣戲,至少現在有兩點他已經弄明白了,首先就是蔣大年家的門庭又發達了,二來,今兒個這一出指不定就是他們家自己整出來的,所以,他還是別瞎摻和了為妙。
而此時,老院子的裏面的堂屋方向,又是另一番景象。
「老頭子,你聽這外頭的動靜,那些官差還沒有走嘞,要不咱們也找個人出去瞅瞅情況再說。」趙氏有些小心翼翼的在蔣老頭面前,張口說道。
而蔣老頭明顯就是一副不想答應的樣子,只見他板著個臉色,坐在那裏不停的抽著旱煙,眼皮子垂耷著,彷彿就跟沒聽見似的。
只有那略微顫抖的雙手,顯示出了他此時內心深處的驚魂未定的情緒。
就在方才,一群的官差二話不說的就衝進來的場面,着實是嚇到了這個,平常以自私聞名的老人了。
蔣老頭在自家人面前是做的挺狠的,也慣是無情,只是,他這樣的凶性,卻是在面對官兵的時候,一下子就蔫了。
所以,就剛剛官兵衝進來的第一瞬間,這個老頭子的最先反應,不是去詢問出了何事,而是將自己藏在了門後面,直到蔣春草已經被戴上枷鎖押了出去,他才慢慢騰騰的挪著步子走了出來。
陳氏清冷的目光鎖在蔣老頭的身上片刻,也不由得心裏嘆了口氣,她這漂浮了小半輩子無定的姻緣,最後竟是落在了這樣一戶極品的人家。
陳氏看着這一屋子人眼裏的冷漠和無情,只覺得深深的悲哀,還有一種對她自己未來命運的不安感。
好歹也是血脈至親的關係,這些人竟然也能做到那樣的冷眼旁觀的態度,那麼未來的某一天呢?這些人又會如何對待她呢?
陳氏眼神撇下去,看了眼同樣坐在那裏一聲不吭的蔣老大,這個男人,如今名義上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只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個關係不過是說出去給外人看的而已。
倆人這幾個月來的真實的關係,說是形同陌路也差不多了,陳氏跟這個整天陰著一張臉的男人,好像從來就沒有過任何交流,兩人甚至從成親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三句話。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這男人每每看向自己的時候,那種厭惡又無奈的眼神,陳氏知道他不待見自己,這一家子人,人人都不待見自己,不過,其實從根上來講,她才更加看不起這屋裏一個個冷血無情的東西。
陳氏原本是想出去看看的,不過,她仔細的看過了這屋裏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之後,她改變了主意。
「老大媳婦,你幹什麼去?」趙氏看着背影轉過去,已經走到了門口的陳氏,喊了一嗓子說道。
陳氏步子只停了一秒,「回我自己的屋子裏面去。」
話落,就不見身後再有什麼動靜,只在走出門外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蔣老大小聲的話音。
「娘,她算你哪門子的媳婦?往後別亂嚷嚷了!」
陳氏聽着這個聲音,倒也沒有多大在意,她來到蔣家,不過也就是為了躲避娘家那邊的風言風語,找尋一個棲身立命之地。
而老蔣家為何到了現在,還沒有將她攆出去,當然也有他們的一番思量。
如今,陳氏在這個院子裏,住的是老蔣家西邊的廂房,這屋子原本是要給大房的姐妹幾個住的,不過,後來,她出了錢財賃了下來,就連每日裏的三餐飲食,也是她拿了銀子出來的。
所以,真正算起來,陳氏也算不得吃的老蔣家的飯。
因此,她也自然不在意這一屋子人的眼光和言語,出了堂屋陳氏就加快了步子,直到回了她自己的屋子,便再也沒去理會那邊屋子裏面的種種,只一心做着自己的針線。
這每一針每一線,掙的都是她下半輩子的安身立命的本錢。
陳氏綉了一朵白底粉面的梅花,她最愛繡的就是這個,只是每每看着自己繡起的那一朵朵的梅花,她的心底卻只有嘆氣。
雖然才在這院裏住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陳氏也已經摸透了這院裏的每一個人的本性,拋開那幾個小的不說,就那兩個老的,其實就是一對自私的貨色,而蔣老大,本性里也不缺這個,只是,他相較於蔣老頭那兩個,更多了份死要面子的德行。
所以,陳氏覺著,在這樣一個家裏面生存,其實說難也不難,只要她拿得出銀子,就能堵得上這一家子人的嘴。
而且,她也瞧出來了,蔣老大整天從內而外的,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那份不接受,其實,擱到蔣老頭的面前,卻是白搭,這個院裏真正做主的,也不會是他。
不得不說,這個陳氏也真的是個聰明人。
確實,這會子,老院子的堂屋裏談論的,還就是她的話題。
「爹啊,咱啥時候才能將那個女人送回去啊?」這是蔣老大的聲音。
就在他自己的親生妹子被抓走,還停留在自家的院子門口的這一刻,這人關心的卻不是他妹子的死活和安危,而是,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開口談論的卻是他自己的事情。
「這事回頭再說吧。」
很顯然,蔣老頭這會子也沒有心情來跟他談論這事。
「回頭再說?爹,你都已經說了幾回這話了?究竟啥時候才是真正的回頭再說的時候?」蔣老大悶着嗓門,也不知道是痛苦的,還是抓心的,反正是不想又聽這樣的敷衍之詞了。
他這一輩子已經活到這個歲數上了,卻是連那一點唯一的追求,還沒有實現,蔣老大這一日一日的就跟煎熬了似的。
更何況,那樣一個媳婦擱在家裏,要是讓外頭的人知道了,那不是越發的笑話起他來了。
「你有能耐,你現在就把人攆出去,然後再娶一個?」蔣老頭本來就心煩意亂的,這會子更是語氣不善,「才幾個月啊,你就算是要攆人,也得尋個理由不是!好歹等上一兩年的,到時候再以七出之過休了她不遲。」
「一兩年?」蔣老大頓時就語氣有些激動了起來。
他都這把歲數了,再過上兩年休了陳氏出門,然後,他那兒子,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生?
很明顯,他是不樂意的!
只是,蔣老頭也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滿臉不耐煩的樣子,說道,「行了,陳氏的事情,我心裏頭有數,等時機到了,自然會讓你攆人的。你這會子去外頭瞅瞅去,我剛剛聽着,彷彿有老二的聲音在外面了。」
蔣老頭終於發話打發人出去了,不過,這前提還是建立在他二兒子,已經擋在前面的情況下,而且,他自己這個當爹的,是不可能冒着風險出去的。
蔣老大聽了這話,自是滿臉不情願的神色,只是,他如今也硬氣不起來,只能在老爺子震懾的眼神之下出去了。
確實,蔣老二這會子也在。
他也是聽着風聲吭哧吭哧的跑過來的,只是步子才停留在院子前面,就聽到了那樣驚天炸雷的一句話,所以,他也只能傻愣愣的立在那裏半天都不知吭聲。
「老二,究竟是咋回事來着?」
蔣老大一出來,也不去問那些官差,就徑直走到蔣老二的身邊,盯着他問道。
蔣老二看了他一眼,卻是不知道該咋說?
「啊?——」
珍娘遠遠的看着她老爹,那一張臉上顯出的,跟別人一個式兒的蒙圈,卻是一點也不為奇怪。
蔣老二不知道是正常的,因為,今兒個這事,都是她跟蒲氏提前商議好了的,別人壓根就不知道。
關於如何處置蔣春草這娘們的問題,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商議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是珍娘提出來的,該給她一個狠狠的教訓了,不然,這娘們壓根就不長記性。
其實,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用那干仗的法子來解決這事,畢竟,那樣的畫面除了給別人看個熱鬧之外,也同時帶出的是大傢伙看了笑話的眼神。
這要是擱從前,珍娘也無所謂了,只是,如今她大哥打小也是個官身了,而且,再沒過幾天,她三哥也要去考童生試,走科舉的路線了。
不論從哪一點來說,他們家的門庭是肯定要變換一新的了,尤其是對蔣小壯來說,真要走科舉的路子了,那他們家的門風和名聲,是肯定要正一正的了。
所以,她才決定要來個乾脆的,一舉解決了這樁麻煩才行。
至於,怎麼解決,這法子是珍娘跟蒲老爺子一塊商議出來的,他一張口就說直接將那娘們交給官府去管教,省得大家鬧來鬧去的麻煩。
珍娘一聽,就覺著這法子可行,畢竟,老爺子活了這大半輩子了,他的話,當然是更有可取性的。
所以,蒲老爺子在縣城的時候,才會停下來應了縣令大人的邀請。
然後,......就有了這時候的這一出了。
珍娘又看了大夥那臉上的疑惑,突然就走出人群裏面,大聲的說道,「沒錯!蔣耀威就是我大哥的名字,他現在已經是正六品校尉將軍的頭銜了!」
話落,就聽耳邊一陣接着一陣的嘶嘶的倒抽氣的聲音,當然,還有背後那一個接着一個驚愕了的眼神。
珍娘知道,她這一句話,足以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當然,這所有人裏面,也包含了蔣春草這個女人。
「你說啥?蔣大壯那小子成了將軍了?」蔣春草一臉見鬼似的不信的眼神,看着珍娘問道,「這不可能!」
說着話的同時,就想撲到珍娘的面前來,彷彿想要揪着她的衣裳領子問個清楚似的。
不過,被那為首的衙役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這一下,直接就甩掉了兩個槽牙。
珍娘沒有理會這些,只是又接着挺直著腰板,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話音,說道,「所以,這個婦人一點也沒有叫冤的可能!當初她是如何往我大哥身上潑髒水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話頓,她又眼神轉到蔣春草的身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她,說道,「不過,說到這裏,我還是要替我大哥謝謝你來着,要不是你當初那樣不擇手段的毀他的名聲,他也不會去戰場,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善惡因果終有報,你何曾想過會有今兒個這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