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沒臉活着

「季涼城。」

很小心的，她用手去觸碰他的手指，「我們出去吧，醫生不是不讓在這邊守着么？」

「而且我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

「……」

在一切都滿是未知的時候，許清顏以為，她還是同季涼城離開這裏的好。

眼睜睜看着季母搶救，這個過程太誅心了。

許清顏的話讓男人回了神，他十分緩慢的將視線從病床的方向收回來。

漆黑的眸子，在落到許清顏臉上的時候，乍開始是木然空茫的。

不過很快，他調整回了狀態。

「滴滴……滴滴滴……」

剛剛因為季母狀態回升，稍稍有些平穩的醫療設備，再度傳來刺耳朵的報警聲。

沒有辦法看的特別真切，可……在醫護人員動作，遞交醫療設備的縫隙里，許清顏看到了為首負責主要搶救季母的男人，臉上已經佈滿了涔涔的汗水。

季母情況的危機，可謂體現的淋漓盡致。

許清顏如鯁在喉，呼吸一陣陣發窒。

「季涼城，我們先出去，出去，好不好？」

將下唇咬到發紫，許清顏一反手，扣住男人的胳膊。

男人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到病床上的溫沁身上。

幾秒之後，季涼城一言不發，反客為主，化被動為主動的扯著許清顏的人，將她從病房裏帶出去。

長廊走道上，季老爺子對季涼城還似之前那般，冷漠並帶有對他看不下去的敵對情緒。

林易有點茫然無措。

病房裏現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清楚，季夫人到底是怎麼着病情突然就這麼急轉直下了。

他覺得，溫沁最多也就是對許清顏看不下去。

可再怎麼看不下去吧，她也不至於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現在這個事情的走向，有點玄幻。

男人挺拔的身形驀然抵在醫院冰涼的牆壁上。

他埋低了頭，周身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冷冽。

許清顏像是做錯的孩子，站到季涼城身邊，幾乎都不敢呼吸。

現在她說什麼，似乎都不對。

「顏顏。」

男人忽然開口，低低淺淺的輕喚著許清顏的名字。

他們兩人交扣在一起的手，彼時還拉在一塊。

許清顏本就懸著的精神，瞬間綳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男人陰沉晦暗的臉。

「我媽媽，她應該不會有事吧？」

「……」

於季涼城來說，也許他就只是想同自己最親近的女人講上這麼一句話。

但就敏感到不能再敏感的小女人而言，他這一句話，她解讀出了很多負面。

她覺得，他這是在向她發難。

她覺得，他是在對她責怪。

嘴巴張了又張，她站在季涼城面前，嗓子緊的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病房裏的門，砰的一下，又被人從裏面打開。

參與急救的醫生快步走出來。

許清顏忙不迭的朝他看過去，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男人帶着口罩的臉。

「季夫人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了，但……你們作為家屬，應該知道的，她的情況一直屬於危重，今天的話，她也就是剛剛才出現的轉機。」

男人講的很慢，說到最後，他明顯有些猶豫，似乎是在考慮，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語言組織的再多委婉。

「你到底想說什麼？」

季涼城銳利的視線朝男人身上掃過去。

「我……我想說，季夫人……她後續的話，可能還會再出現狀況，她……我會極力的。」

有些刺耳的詞，男人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他抬手擦了擦腦袋上落下來的汗，跟着一轉身，又退回到病房裏面。

長廊走道里，再度陷入低氣壓的僵硬沉默中。

「呵。」

季老爺子再度抬手，將拐杖在地上使勁的重敲。

「怎麼樣？涼城，不聽我的話，現在知道錯了么？」

「看看你旁邊的女人，從頭到尾，她為你都帶來了什麼？她能為你做什麼？」

「你要當情種，呵，我這次要好好看看，踩着你媽媽的命，你這個情種，到底還能當到什麼時候。」

「……」

老爺子扔出來的話，字字擲地有聲。

他身邊的特助看出他要起身，快步上前扶起他的肩膀。

他現在情緒上還是太激動了。

他的手是抖的，拐杖並沒有辦法像以前那般穩穩的使用。

沒再逗留，季霆山帶着自己的人，當着許清顏和季涼城的面，負氣離去。

因為有這樣一遭突來的變數。

原定計劃，看完季母，便會帶着許清顏回去別墅的男人——留下了。

他坐在季老爺子坐過的長椅上，頹然的姿勢，許久沒有變過。

這一天，許清顏和季涼城都是在醫院過的。

他沒吃飯，她陪着。

他不說話，她陪着。

許清顏本以為，幾個小時過去，季母的情況都還算穩定，那麼，這屬於季母的這一關，屬於她和季涼城的又一關，大致……也就跟着一塊過去了。

誰曾想，晚上七點的時候，溫沁又不好了。

在一波波的醫護人員衝進去后，在季母被人快速的移動到搶救室后，很遺憾的，他們最終沒能迎來好消息。

季母，季涼城的母親，以著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的方式，就這麼停止了心跳。

她的生命，畫上了句點。

聽到醫生對季涼城說很抱歉的那一瞬，許清顏覺得她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懵了，傻了。

她感覺她的眼睛看不到，耳朵也聽不到。

一直一直握着她的手，從來沒有鬆開過的男人，在那一刻，到底放開了她的手。

季涼城快速衝進搶救室，腳下的步子亂到趔趄。

許清顏沒有跟進去，她自認沒那個資格，她也不敢。

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靠到牆壁上。

又任由自己的身體向下滑落，她抱着自己的雙膝，神情黯然的蹲在地上。

「許清顏。」

季老爺子身邊，近期給到許清顏藥劑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有聲息的站到她身邊。

「你這個災星，感覺怎麼樣啊？在把季少牽連禍害之後，現在你連着我們季夫人也不放過。」

女人語調涼涼，說出來的話，字字帶毒。

她用穿着高跟鞋的腳，朝着許清顏的身上不輕不重的踹。

談不上讓許清顏多疼，可侮辱的意味，卻是表現了個十成十。

「說實話，你是不是更有成就感了啊？」

「……」

「許清顏，你說你，要是早點滾，做事情聽話一點，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現在？怎麼會有如今這樣的不可挽回？」

「我要是你，我都沒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