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隋便老賊
若不是擔心擅自輕舉妄動會引起這位喜怒無常的龍蛇老人震怒，此刻大堂里所有知曉老人身份的人，都巴不得趕緊逃離此處，離對方越遠越好。
佝僂老人今夜似乎心情不錯，他冷眼瞥了其他人一眼，沙啞道：「要滾趕緊滾，少在這裏礙眼！」
眾人聞言如蒙大赦，紛紛起身逃離，有點良心的還不忘將自己已經喝得爛醉的同伴一起抗走，幾下的功夫，酒樓大堂便少了將近大半人，一下子便變得空蕩起來。
楊爍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與老人相對而坐，他笑道：「不愧是炎洲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龍蛇老人，銷聲匿跡這麼多年，凶威猶在。」
「閣下是？」既然楊爍主動打招呼了，龍蛇老人便不再掩飾心中的疑惑。
「楊爍。」楊爍只報了自己的姓名，並未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公子前往玄淵皇朝一事乃是宗門機密，宗主可是特彆強調了行蹤要保密，所以他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龍蛇老人點了點頭，道：「閣下應該不是炎洲人士吧？不然以閣下的實力，必然不是無名之輩，老朽不可能不認得。」
「當然。」楊爍也不隱瞞。
「閣下不是炎洲人士，還認得老朽，老朽榮幸至極。」龍蛇老人又道。
「方才初見前輩時，即便瞧見了前輩手持蛇杖，可依然猜不出前輩的身份，但是前輩剛才都自報身份了，晚輩如果還認不得，那豈不是孤陋寡聞了？當年龍蛇老人跨洲屠城，把陽洲攪得天翻地覆的事迹可是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事後敢問誰人不識君？」楊爍雖然與龍蛇老人境界不相上下，但終歸是後者年長些，故而楊爍稱其一聲前輩理所當然。
龍蛇老人據說是玄淵皇朝市井中的一個孤兒，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被身份是大內侍衛統領的師傅相中，並且帶回宮中培養，從小在皇宮中長大，他也不負恩師期望，年紀輕輕就成為大內侍衛，是當時年紀最輕的大內侍衛成員，剛過而立之年，就被提拔為大內侍衛副統領，成為師傅的左臂右膀。突然有一年，玄淵皇朝後宮發生動亂，然後又很快平息，玄淵皇朝對外的說法是後宮嬪妃內鬥，但不知為何，貴為大內侍衛統領的龍蛇老人的師傅、堂堂的天君境強者卻在那一場動亂中慘死，而身為徒弟的龍蛇老人也莫名消失，不知所蹤，當時他還一度成為玄淵皇朝通緝的重犯。
可半年之後，玄淵皇朝對龍蛇老人的通緝又突然在一夜之間全撤銷掉了，也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不過那個時候，隱姓埋名了半年的大內侍衛副統領，已經化身為玄淵皇朝江湖武林中心狠手辣、喪心病狂到令人髮指的神秘魔頭了，因為手持蛇杖，獲得人賜綽號『龍蛇老人』。
只是當時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龍蛇老人，就是玄淵皇朝上任大內侍衛副統領。
那個時候龍蛇老人還遠沒有達到名動一洲的地步，頂多只算是小有名氣的江湖惡人罷了，讓他一舉成名的是後來的跨洲屠城之舉。
也不知道遠在陽洲的某座城池的城主怎麼就得罪了身在炎洲的龍蛇老人，龍蛇老人竟然單槍匹馬跑到別人的地盤，將一座城池內數十萬條鮮活的生命屠戮殆盡，無論是男女老少皆不放過，當時整座城池都被鮮血染紅，可謂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此事一傳出，立即就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陽洲各方強者紛紛震怒，你龍蛇老人與城主之間的恩怨，何必要傷及城內無辜性命？就算陽洲的實力在天玄大陸九洲中墊底，也不容許被這樣欺負啊！後來的結局可想而知，還未離開陽洲的龍蛇老人遭受到了陽洲各路強者的圍剿和追殺。遭舉洲討伐，按理說龍蛇老人應該是必死無疑才對，但他偏偏每次都能死裏逃生，在陽洲無數次輾轉迂迴，反而把陽洲搞得雞飛狗跳、民不聊生，最後居然還給他逃出生天了，當時此事在各大洲傳得沸沸揚揚，陽洲也在後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成為了人們的笑柄。
龍蛇老人一戰成名，而關於他的身份信息也逐漸浮出水面。不過也僅限在各大勢力的高層強者中流傳，楊爍恰好又是有資格知曉的人之一，如今絕大部分世人，依然不知道這位突然橫空出世的龍蛇老人的真實身份。至於他屢次能在陽洲眾強者圍剿中死裏逃生的原因，乃是因為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在暗中相助，雖然沒有證據指向任何一家勢力，但所有的知情者都清楚肯定與玄淵皇朝脫不了干係，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最近幾年龍蛇老人逐漸淡出大眾視野，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退隱江湖時，他又突然現身……聯想到對方與玄淵皇朝的關係，再結合宗主的命令，楊爍不難猜到玄淵皇朝近期應該會有大動作……
龍蛇老人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竟會讓楊爍產生如此多的想法，他只顧和平安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著。
從龍蛇老人和楊爍的簡短對話間，平安已經知道這位老人在江湖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了，說不定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聞，於是他問道：「前輩，最近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的神秘劍客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吧？就是與司空鳳年斗個兩敗俱傷的那個神秘劍客，你可清楚他的身份？」
龍蛇老人笑着搖頭道：「即便是我，都要喊司空鳳年一聲前輩，能與其斗個兩敗俱傷的人，自然不簡單，他若想隱藏身份和隱匿行蹤，我們是找不到的。」
說罷，龍蛇老人又問道：「你既然是一位劍客，可有師傅？我行走江湖多年，倒也認識許多劍術高超的劍客，如果你想拜師，我都可以幫你介紹。」
還未等平安回答，楊爍便率先道：「昆崙山出來的人還會缺師傅？」
龍蛇老人恍然大悟，道：「是老朽多嘴了。」
平安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麼昆崙山出來的就不缺師傅？他確實有師傅了，但師傅就是個打鐵的，會個屁劍術！他本想說沒有師傅，但一想到這麼說如果以後讓師傅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的，就算師傅不知道，讓李嬸聽到了，自己肯定又免不了遭一頓打。可平安又不願在兩位前輩面前失了面子，於是便順水推舟道：「晚輩的確已經有師傅了。」
說着，平安又趕緊補充道：「不過學劍如讀書，學海無涯，前輩若有劍術高超的朋友，一定要介紹給晚輩認識，晚輩定要厚著臉皮向其請教幾招！」
見平安義正辭嚴的模樣，龍蛇老人愈發欣賞，也就答應了下來，忍不住贊道：「年輕人好學是好事，老朽碰見太多的所謂的天才翹楚了，絕大多數都是心比天高，總想着一步登天，最後反倒一事無成，泯與眾人，你可不要學他們。」
「謹遵前輩教誨！」平安再次抱拳。
「對了，你師傅是誰，說不定我還認識呢。」龍蛇老人又問道。
這就讓平安犯難了，一個村子裏的打鐵匠，出了村子哪裏還有人認得！關鍵是他從小到大都叫慣了師傅，如今仔細一想，還真不知道師傅的姓名，師傅也從未告訴自己，這會兒讓他去哪裏編個名字出來？
改天一定要問問李嬸，李嬸一定知道師傅的名字！平安心想。
忽然，平安腦海里靈機一閃，回答道：「我師傅叫隋便！」
「隋便？」龍蛇老人與楊爍相視一眼，顯然雙方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莫不是昆崙山上某位名聲不顯的前輩？
平安仔細觀察二位的反應，他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有些暗暗竊喜，那個取個名字比自己還隨便的隋便，果然只是一個無名之輩，說不定還是靠一副好看的皮囊，坑蒙拐騙才收了巫朗那個獃子徒弟，否則兩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能沒聽說過他的名諱？
「哎呀，兩位前輩沒有聽說過也很正常，我那位隋便師傅啊，一天到晚就喜歡騎頭蠢驢天南地北瞎晃悠，一見到那些良家婦女就走不動道，還總喜歡在婦女面前裝那文人墨客，吟詩作對，實在是一言難盡！我也沒見他使過劍，更是沒教過我一招半式，我當初要不是被豬油蒙心，怎麼可能拜他為師！」平安捶胸頓足道。
平安本以為能夠引起兩位的同情，沒曾想自己對隋便老賊的不堪描述，反而讓龍蛇老人和楊爍更加相信他來自昆崙山。與世隔絕的昆崙山本就處處透著神秘的氣息，平安對隋便如此『返璞歸真』的描述，在龍蛇老人二人看來，更加符合昆崙山的風格。
龍蛇老人一語道破天機：「你師父遲遲不教你劍招定然有他的道理，說不定是對你的考驗，也可能是時機未到，總之只要你好好與師傅學劍，未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說不定還要遠超老朽。」
這都能讓隋便老賊扳回一城？平安總算是服了，他也開始有點理解巫朗為何會拜隋便老賊為師了，隋便老賊這一招空手套白狼實在是妙！
龍洲，昆崙山腳下。
一對露宿山野的師徒靠在樹榦上休憩，中間堆起篝火取暖，脾氣暴躁的瘦驢就拴在不遠處。
突然，一襲白衣的隋便睜開雙眼，打了個噴嚏，怒罵道：「哪個混蛋大半夜還在惦記我。」
巫朗問聲驚醒，問道：「師父，您沒事吧？」
隋便搖了搖頭，道：「睡覺！」
晝夜更替，旭日東升。
當平安蘇醒時，客棧里已經是空無一人，他趕緊跑出客棧，發現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並且龍蛇老人和那個紅衣小女孩也在，原來他們爺孫倆也要去玄淵皇朝，一番商議之後，便決定結伴同行。
龍蛇老人說孫女的名字要等見到她父親之後，再由父親起名，故而紅衣小女孩至今還未取名，龍蛇老人一直叫她『囡囡』，平安等人也就隨着一起叫了。
囡囡與李嬸共乘一騎，龍蛇老人見馬上的兩大包行李太礙事了，便送給平安一枚乾坤戒，傳授其使用方法，然後讓其將行李收進乾坤戒里，李嬸和囡囡二人共乘一騎就舒服了許多。
平安第一次接觸這玩意兒，自然是無比好奇，愛不釋手。
眾人徒步跋山涉水，半個月之後，終於來到玄淵皇朝邊境。
「我們穿過這條山脈，就正式進入玄淵皇朝境內了，山脈之後有一座城池，我們可以在城中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繼續趕路也不遲。玄淵皇朝的地形大多是一馬平川，所以後面我們趕路的速度會更快，如果順利的話，最快三天就能抵達玄淵皇朝帝都，總之最遲不會超過五天。」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巒，龍蛇老人解釋道。
眾人已經連續數天風餐露宿，所以一聽到山脈後面有城池，平安和囡囡都樂出了聲，終於可以找客棧住下算個安穩覺了！李嬸雖然沒說話，但從她略顯疲憊的神情也能看出，她也很想舒舒服服地一覺。
眾人稍作休息之後又接着繼續趕路，這條山脈看着不大，估計下午就能穿過去，抵達城池。
山脈后的城池也沒有讓平安等人失望，比起最初的那座邊陲小城，無論是規模大小還是繁華程度都要遠遠超出前者太多。
不過進城之後，眾人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勁，就連平安都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意。眾人放慢腳步，警惕四周，同時頗有默契的變換隊形，將坐在馬上的李嬸和囡囡保護在中間。
很快，一位肥頭大肚的油膩中年男子率先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他就站在街道中央，攔住了平安一行人的去路。男子手持一對黃金鐵鎚，充滿恨意地目光牢牢鎖定身形佝僂、手握蛇杖的黑袍老人，咬牙切齒道：「龍蛇老人，你可還記得我？我苦尋你多年矣！這幾年你銷聲匿跡，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這魔頭還活着！不過這樣也好，就讓我們親手摘下你項上人頭，為我們死去的血親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