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幻聽
季涼城的傷是真的裂開了,不過還好,情況不算特別嚴重。
許清顏一直靜靜的窩在男人懷裏,她這次沒主動的去看那個縫合的過程。
因為她心裏清楚,他現在這樣依舊還是因為她。
愧疚就是這樣,積壓的太多,便會讓人有逃避的心思。
她現在已經有點自顧不暇,方才那樁意外,帶給她的後遺症,她漸漸發現,其實非但沒有隨着時間在慢慢消減,反而還隨着時間逐漸變深。
她開始總會不經意的回想起那些恐怖刺耳的尖叫,腦子裏也開始老有些光怪陸離的東西。
而恐怖,驚悚的不安感,於她更是如影隨形。
她不確定,這種情況之後會不會好。
可很明顯的,她現在得狀況是十分糟糕的。
出了會所,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
季涼城沒法開車,段宵然主動承擔了司機的角色。
這一路上,三個人都很沉默。
遠郊別墅門前,段宵然站在車邊,黑眸在季涼城和許清顏的身上緩緩掃過。
「車你開回去,改天有空還回來就行。」
季涼城沉着聲音,下巴對着段宵然挑了挑。
「嗯,你……還有她,都注意點吧。」
段宵然沒推辭,事實擺在這,這是遠郊,又深更半夜,沒車讓他靠走的,呵,他怕是走到天明都到不了家。
他神情複雜的看了看許清顏,又收回視線,落到季涼城身上,唇角彎勾,「許小姐,你可以重點觀察一下,其實,我承認,如果真的要比較,她的問題也許的確比你大。」
「她是精神方面衝到了不小的衝擊,行了,我也不說更多,我不是心理科的,也不是精神科的,我的見解沒多大用。」
「涼城,你聽聽就行,采不採信的,你隨意吧。」
「呵,算你現在還有個醫生的樣子。」
季涼城短促的笑了一聲,他調侃著段宵然,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時間也不早了,回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段宵然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打開車門,重新坐回駕駛位。
諾大的別墅,在寂靜的深夜裏靜的好像哪怕是一根針掉落到地上,都可以被聽到。
以前,就有覺得住在這裏有些害怕恐懼的小女人,此時此刻,敏感度急速飆高,升到了最頂點。
算不得有多冷的涼風吹過,許清顏的身體卻以著一個非常誇張的狀態,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季涼城注意到許清顏的異樣,當然,原本他就在格外小心的觀察她。
他快速將她往懷裏塞的更緊,沒有受傷的手,用力的抓住她的肩膀,給着她力量。
「顏顏,別怕,真的沒事了,你相信我。」
許清顏沒回應,她縮了縮脖子,將小小軟軟的身體,親親。密密的往男人的懷裏蹭,往男人的胸膛貼。
她真的是有點幻聽了。
剛剛廁所里聽過的那些「東西」,不知道怎麼,在風打到她身上的時候,便跟着又一次鑽到了她的耳朵里。
「……」
其實有些滑稽。
許清顏意識的到,也很清楚,目前她的感性和理性不同步了。
她知道現實應該是怎樣的,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腦子,自己的耳朵。
「顏顏,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都有我,嗯?」
小女人不說話,男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他也是沒了更好的法子,彼時,只能竭盡所能的,跟她說着所有他認為可以讓她安心的話。
只是語言能傳遞的力量,有些時候,是稍顯空洞的。
「顏顏,你不能被打倒,不然你只會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小人看了笑話。」
「季涼城。」
忽的,小女人顫著調子,幽幽的開口說話了。
「嗯?」
男人冷峻的表情緊繃,低低的哄著問,「你想說什麼。」
「今天的事,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她的手驀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失溫的寒涼,讓人觸目驚心。
季涼城很快將許清顏的手指攥到手心,他想將他身上的暖過度給她。
「現在還不好下定論,最多三天,你信我,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我現在給你時間,你可以嘗試自己調整狀態,若是不行,我給你找最好的心理醫生。」
「顏顏,我不會讓你有事。」
「你一點事都不會有。」
「……」
季涼城連續說了一長串的話,他一直義正言辭,語句鏗鏘的表態。
夜空下,許清顏眨巴眨巴眼睛,她看着身前的男人,露出面色蒼白無聲的笑。
「我知道啊,我相信你。」
「季涼城,除去許家的事,剩下不論有什麼事,每一次,我都是特別相信你的。」
小女人說着話,腦袋復又低下去。
「外面很冷,有什麼話,我們都進屋再說?」
男人高大的身軀傾下來,他偏著頭,深邃的瞳仁盯着許清顏的臉。
「唔,好。」
許清顏的反應看着有點慢,她頓頓的點頭。
然後,又重新將自己的身體扎到男人懷裏。
就剛剛她和他說話的功夫,她的耳朵里,又響起了女人怪裏怪氣的哭泣和走了音,岔著調的驚恐尖叫。
呵,也是有夠諷刺了。
在以前,許清顏真不知道,她的想像力原來可以這樣好。
只是在洗手間里,被人強行的聽了一堆帶有衝擊力的糟粕。
結果,她就自己,像是完成填空題一樣,自行腦補起「豐富」多彩的畫面了。
一進玄關,別墅里的黑暗只停留了一秒。
一秒后,季涼城就按下了燈飾的開關,將所有的漆黑驅散。
可這一秒,也足以許清顏恐懼。
小女人的腦門上下了汗,呼吸又急又沉。
「顏顏。」
季涼城聽到許清顏亂掉的呼吸聲,大聲用力的叫她的名字。
在破門進去洗手間找許清顏的那一刻,他以為她有情緒,那就還是好的。
但現在,他發現,他天真了。
她很不對勁,她的狀況,很糟,很不好。
時間過去的越久,她的不對勁就越大。
這讓他有種無力感,也讓他對幕後黑手的憤怒值越發飆高。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想出這麼狠辣的法子。
男人壓着心塞深沉的長出一口氣,他抬手拂掉許清顏已經從額頭都滑到臉頰上的汗。
「告訴我,你是不是自己調整不了,你應對不了了?」
「講實話,顏顏,我跟你一起面對。」
季涼城將許清顏拖到沙發上,按住她的肩膀。
他一再伏低自己的姿態,盡量跟小女人的視線持平。
許清顏的眼睛動了動,她靜了兩秒,忽然情緒崩。盤,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抖成一片的聲音,在如此的深夜,聽着詭異脆弱。
「我幻聽,我腦子裏有七七八八亂七八糟的東西湧進來。」
「有女人哭,有女人流血的臉,季涼城,我怕,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好。」
「我怕,我怕挺不過這一關。」
燈光下,季涼城聽着許清顏的低訴,眼底滑過翻湧的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