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行走江湖
昆崙山腳下的村莊。
鐵匠大漢罕見地坐在外面的鋪子裏，平日裏他都是躲在院子裏不厭其煩地打鐵，鍛造好的鐵具就放到鋪子裏擺着，而鋪子都是交給平安負責打理，有時候平安偷偷溜出去跟村莊里的長輩上山打獵，外面的鋪子寧可放着無人看管，他也很少出來。
這一次，大漢坐在鋪子裏實屬罕見。
平安正好打獵回來，左手拎着一隻火雞，右手拎着一隻兔子，當他走進鋪子，看見師傅坐在那裏時，不由得感覺到一陣心虛，連忙轉移話題道：「師傅，今晚又有肉吃哩！烤火雞和烤兔子！嘻嘻。」
一邊說着，平安感覺快步往後院奔去。
當平安越過大漢時，只聽後者輕聲開口道：「把東西放下之後，去把你李嬸叫過來。」
平安跑進後院，將火雞和兔子扔進籠子裏關好，然後一顆腦袋從門口的帘子伸了出來，笑道：「師傅，李嬸雖然是個寡婦，但老是往我們家跑也不好吧？您又不給她個名分，老是這樣子村子裏會傳閑話的。放心吧，待會火雞和兔子烤好了，我親自給李嬸送半隻兔子過去，李嬸最喜歡我烤的兔子了，之前她吃了好幾次都意猶未盡呢。」
李叔前幾年有一次上山打獵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路面濕滑，天灰濛濛暗，又看不清楚路，一不小心就踩中了佈置在林間的捕獵夾，受了傷，再加上當時山上沒有其他人，下雨的聲音太大掩蓋了求救聲，然後李叔就因為失血過多死了。等第二天村子裏的人找到李叔的屍體的時候，身體里的血都流幹了。李嬸也就成了寡婦。
李叔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帶平安上山打獵，如今平安打獵的功夫絕大部分都是跟李叔學的，他以前還經常跑到李叔家裏蹭飯，再加上李叔和李嬸沒有孩子，就把自幼失去雙親的平安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看待。所以李叔過世之後，平安就肩負起了照顧李嬸的責任，每次打獵回來，他都會叫李嬸過來一起吃飯。
不過前段時間村子裏已經有風言風語傳開了，說李嬸和他師傅眉來眼去。
為了不讓其他人再傳流言蜚語，自然不方便讓李嬸太頻繁地來家裏吃飯，免得落人口實，傳出去對李嬸和師傅的名聲都不好。
其實平安也知道這些流言並非空穴來風，因為每次李嬸來家裏吃飯，都不太愛說話，顯得有點拘謹，或者說……嬌羞？平安早就看出李嬸看師傅的眼神不太對了，但平安也知道，師傅就是個榆木疙瘩，對李嬸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否則平安還真的喜歡撮合李嬸和自己的師傅，畢竟師傅以及打光棍那麼多年了，自己看着也挺不忍心的。
除此之外，平安還聽村子裏的長輩說，在李叔和李嬸結婚的時候，從來不鑄劍的師傅，竟然破天荒的打造了一把劍，送給李家做賀禮，此舉實在是有點耐人尋味。平安知道這件事是真的，因為他每次去找李嬸，都能看到大堂柱子上掛着的那把劍，以前他特喜歡跟李叔借來四處亂耍，後來李叔去世之後，劍就成了李叔遺物，他也就不敢去碰了，怕李嬸睹物思人。以至於現在那把鐵劍上已經出現了點點銹跡，讓平安看了挺心疼的。
如果他也能擁有屬於自己的一把劍，一定會把劍當寶貝……不，當祖宗供起來。
大漢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快去！」
雖然平安以前也經常偷偷溜出去打獵，但從未被師傅逮住過，而打回來的獵物則說是其他人送的，師傅心知肚明，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所以這次平安算是第一次被抓個正著，其實有點心虛，這會兒再被師傅那麼一喝，嚇得一激靈，趕緊跑出門去叫李嬸了。
不久之後，平安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姍姍而來。
平安雖然一口一個嬸，但其實李嬸的年紀並不大，今年才二十八歲，是村子裏公認的美人胚子。
有時候平安十分想不通，李嬸怎麼就會看上師傅這個榆木疙瘩呢？李叔好歹長得英俊瀟灑，打獵的時候更是英姿颯爽，師傅除了整天板著一副臭臉，脾氣比李叔大之外，好像就找不出其他優點了，難道李嬸喜歡體格健壯的男人？也是，師傅常年打鐵，練就的強壯體格確實讓人很有安全感。
李嬸到了之後，大漢隨手抓起牆上掛着的大鐵鎚，丟到平安腳邊。
砰！
因為村子裏都是泥土路，重達十幾斤的鐵鎚砸在地上時，塵土四濺，連地面都猛地一震。
平安嚇了一大跳，不由得怒道：「老頭子你這是幹嘛？如果剛才砸中我的腳，我殘廢了，以後誰給你養老送終？」
以往平安生氣的時候，都會喊師傅為老頭子。
「去，采一車鐵礦回來。」大漢道。
在村莊三裏外有一處小礦山，還是李叔以前打獵的時候發現的，後來就送給了師傅，畢竟整個村子裏就他一個鐵匠，只有他用得着這些鐵礦，條件只是讓師傅免費幫李叔打造打獵的武器。後來李叔死了之後，李嬸孤苦伶仃，師傅就每月給李嬸送些錢財，說是買礦山的錢，讓李嬸不至於餓肚子，而李嬸也會經常幫平安和師傅縫補衣服，當然了，師傅打鐵的時候總是光着膀子，從來都不穿衣服，絕大多數破爛的衣物都是平安上山打獵時弄爛的。
平安每半個月時間都會去礦山采一次礦，一次一車，一車就夠用半個月了，可他前幾天才採的礦，怎麼今天又要去？
「我……」平安剛想反駁，不過被師傅瞪了一眼，趕緊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他拎起地上的鐵鎚，走出去幾步之後忍不住回頭提醒道：「師傅，你有什麼話就在鋪子裏與李嬸說就好了，可別躲到院子裏去……」
「滾！」大漢氣笑道。
待平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李嬸才開口道：「主人？」
以前來鋪子裏時，主人基本上都不與她說話，這次竟然特意支開平安，看來是有事吩咐了。
「本座馬上就要離開此地了。」大漢說道。
「那奴婢？」李嬸頓時一驚。
「你就待在平安身邊，做他的護道人。」大漢吩咐道。
李嬸毫不猶豫地點頭，也不詢問大漢的去向。
待平安拖着一車鐵礦回來鋪子裏時，已經是黃昏時刻，大漢依然坐在原地，而李嬸已經不見了身影。
「李嬸回去了？來都來了，她怎麼不幹脆留在這裏吃飯？師傅，你是不是對李嬸做什麼了？還是說你說了什麼傷她心的話？」平安不禁問道。
「我要走了，可能以後都不回來了。」大漢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
平安不由得一愣：「去哪？」
大漢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不是嚮往外面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客生活嗎？年輕人嘛，有的是時間，不妨出去闖一闖也好。」
以大漢的修為，平安的任何動向自然都瞞不過他，他當然知道平安除了有空會偷偷溜出去打獵之外，也經常往茶館酒樓里跑，聽那些外鄉人講鮮衣怒馬、行俠仗義的江湖事迹。
所以他知道，平安其實是非常嚮往外面的。
聽到師傅說要離開，平安自然是有些悲傷的，不過很快他就眼神一亮，因為他確實已經嚮往外面的世界很久了，每次有外鄉人進村，他都會往茶館酒樓跑，只是為了聽外鄉人說一說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是沒有衝動過想要仗劍天涯，只不過每當想到老頭子一個人無依無靠，以後若是老了也沒有個人照顧，他便放棄了，好歹師傅一手把自己拉扯大，自己總不能做那沒心沒肺、忘恩負義之人吧？況且他所嚮往的可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肝義膽，怎麼能做這種狼心狗肺之事呢？
現在師傅要離開，正是自己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的最佳時機呀！再晚幾年，師傅可就真的變成老頭子了。
平安連忙跑到大漢身後，又是揉肩又是捏背，生怕師傅反悔一般，笑嘻嘻道：「師傅你放心，少則三年，多則十年，我一定回來照顧你！那個時候也差不多該退隱江湖了，娶個媳婦生幾個胖娃娃，在這鄉野田間隱世不出，倒也符合高手風範。」
「對了！」平安似乎想到一事，連忙道：「師傅，你看我行走江湖也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要不你也幫我鑄造一把劍吧？不然到時候萬一出糗，丟的也是你老人家的臉呀，我的要求不多，跟李嬸家那把劍差不多就行了。當然了，得鋒利，要能殺人，容易生鏽可不行，你聽說過那位劍客手中的劍銹跡斑斑的？傳出去豈不是丟死人！」
「鑄劍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明日就要走，來不及了。」大漢搖頭道，「我已經跟李嬸說好了，你就用他們家那把劍。至於你採回來的這些鐵礦，我會連夜為你打造一副劍鞘。」
平安聞言當然是百般不樂意：「李嬸家的劍已經生鏽了！」
「那就磨！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劍客，需要經過各種各樣的磨礪，而一把好劍，也是靠磨出來的。」大漢道。
平安雖然不情願，但總比沒有好，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等以後自己行走江湖懲奸除惡，攢錢了，再重新買一把。不！是請武林江湖中的鑄劍大師親手鑄造一把！
翌日清晨，當徹夜難眠的平安起來之後，發現鋪子裏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副嶄新的劍鞘，而師傅已經不知所蹤。
隨後他背着收拾好行李的包袱，打開店鋪門，打算拿着劍鞘去李嬸家取劍。
但是他發現，李嬸早已拿着那把銹跡斑斑的劍，牽着一匹自己從未見過的雪白駿馬，在門口等候自己。
「李嬸！」平安興奮地打了聲招呼，然後趕緊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把劍，放入劍鞘中，迫不及待地背在身後，白馬在旁，這一刻彷彿自己就是那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馬背上還有一件包袱，旋即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笑眯眯地李嬸：
「李嬸，你不會是想跟我一起行走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