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岐山
「死小子，是不是活膩了！又來偷我們家東西，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街道上，包子鋪的老闆怒極，手裏拿着擀麵杖，往一個七八歲的小童追去。
這小童滿身污穢，衣衫襤褸，緊緊抓着一個大包子，往遠方跑去。
「站住！」
胖乎乎的老闆追的氣喘吁吁，大喝一聲，手裏的擀麵杖狠狠往前一扔，砸在小童後背。
小童一個踉蹌，栽倒在地，腦袋撞在一顆石頭上，眉心處鮮血淋漓，他爬起來，滿頭血污的看了一眼那老闆。
那肥胖的老闆怔住，等回過神，那小孩已經跑遠了。
天空有些暗沉，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小鎮之外的一處破廟外，小童步履闌珊往裏面走去。
破廟常年沒有修葺，圍牆坍塌了不少，院落之中長滿了雜草，甚至一些偏殿已經坍塌，只剩下主殿。
看起來，這坡面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阿婆，我回來了。」
小童走進破廟，開始低呼起來。
大殿之中燃燒着一堆篝火，旁邊的乾草上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她眼睛半睜著，有氣無力，聽到呼喚聲，那死氣沉沉的雙眸之中，才勉強有一絲生氣。
見到小童踏入廟宇大門，老嫗露出笑容，開口道：「岐山，你終於回來了。」
「阿婆，我今天找到食物了，快吃。」
喚做岐山的小童在老嫗身邊坐下，緊緊拽著的包子已經沾滿了灰塵，他小心翼翼有撕掉外面的表皮，遞給了老嫗。
老嫗卻搖了搖頭，開口道：「岐山，阿婆已經是將死之人，你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你自己留着吃吧。」
岐山聞言，大急，開口道：「阿婆，你都已經好幾天滴水未進了，再不吃，你身體受不了的。」
老嫗伸手摸了摸他腦袋，目光落在他頭上，皺眉道：「怎麼回事？你額頭怎麼傷了？」
岐山用樹枝叉著包子，在火堆上烤著，開口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種小傷很常見，阿婆，你家人不來找你么，為什麼你一直都不吃東西？」
老嫗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這幾天都是用斗篷裹着身體，她虛弱的一笑，說道：「岐山啊，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的，你很好，很好。」
她伸出枯瘦的手在岐山的肩膀捏了捏，輕聲說道：「是個很好的苗子啊。」
轟隆……
外面傳來一聲響雷，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好似入夜了一般。
只有閃電劃過之時，才會露出一絲光亮。
岐山烤好包子之後，掰下一大半塞入老嫗手中，自己拿着一小半塞入嘴裏，往大門口跑去。
這大半個包子落在老嫗手中，她嘆了口氣。
破廟之外，有一行人往這邊過來了，看起來有些狼狽，其中還有幾個人相繼倒在路上，前方的人也不曾去攙扶，傾盆大雨來了，他們顯得有些慌張。
最後只有三人闖入破廟之中，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的大漢，他身後背着一個人，旁邊站着一個青年，青年臉色煞白，身上也有多處傷口。
岐山已經退回老嫗身邊，十分冷靜的看着闖進來的一行人。
大漢慢慢蹲下身子，他背着的那個人才從他身上走下來。
是一個跟岐山差不多大的小孩，只不過穿着一身紅色錦袍，身形消瘦，此刻看起來面容十分蒼白。
他下來之後，目光往四周一轉，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燒的火堆，稚嫩的聲音開口道：「我可以烤烤火么。」
「可以。」
岐山點了點頭。
那大漢低聲吩咐那青年，青年很快就到了大門口警戒。
天氣原本就有些陰寒，此刻他們淋了雨，寒氣更重，岐山不願意招惹這些傢伙，縮在老嫗身邊。
老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安心。
那大漢添了一些柴火，開口道：「我們是曲家的人，這位是我們曲家的少爺，因為天氣原因，我們可能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還請二位見諒。」
說完，他取下自己的行囊，從裏面取出一些銀兩扔給了岐山，接着起身，到了廟宇門口。
不一會，門外就傳來了大漢和青年的爭吵聲。
那青年的話十分刺耳，道：「他只不過是被寄養在外的庶子而已，值得我們為此拚命么，我們可是死了十幾個兄弟。」
「是老爺叫我們接他回家的，趙勇，你說話小心點。」
大漢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那趙勇繼續說道：「大哥，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這些追殺我們的是什麼存在？他們擅長御靈之術，能夠驅動陰靈，這是大夫人的手筆，大夫人不想讓這庶子進入家門。」
……
赤衣小童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從包裹之中取出一些乾糧，見到旁邊的岐山撥動着手裏的銀兩，他眉頭微微一皺，取出一張大餅，扔給了岐山，道：「不要數了，這些錢夠你花一陣子了。」
岐山小心翼翼收好銀兩，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道：「還需要我幫什麼忙？」
赤衣小童搖頭，說道：「不需要了，這些都給你吧，反正我應該是活不長久了。」
說完，他手中的行囊直接拋給了岐山，也沒有心思再吃什麼，而是坐在火堆邊出神。
火焰的溫度讓他衣服上冒出滾滾熱氣，他臉色紅潤了些許。
岐山接過之後，裏面有些衣物，還有些銀兩和吃的，他放到身後的草堆中，皺眉說道：「為什麼活不久了？我不同，只要有一口氣，我也要活着，生來不易，你不能這麼輕易的放棄自己性命。」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那一雙眼睛都亮了，雖然臉上滿是污痕。
赤衣小童苦笑一聲，露出一副不符合年紀的神色，道：「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跟你不同，你難道不知道曲家？曲家算是修行世家，裏面勢力錯綜複雜。
我是當代家主的私生子，曲冥風，從小我就被我娘親以生命作為代價送出了曲家，如今被家主發現了，要接我回去。
但是大夫人卻不答應，派人暗殺我。
父親雖然派人來保護我，但是情況你也看到了，他們死傷慘重……」
「擅長陰陽秘術的曲家？」
一直沒有開口的老嫗，忽然開口了，她是閉着眼睛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甚至都無法聽到這句話。
曲冥風一愣，點了點頭，想不到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竟然也知道曲家。
「岐山，你想救他不，阿婆始終是會死的，陪不了你多久了。」
老嫗忽然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旁邊在啃餅吃的岐山。
岐山聞言，放下手中的餅，握住老嫗冰冷的手，說道：「阿婆，你胡說，只要你吃了東西，就會好起來的。」
就在此時，外面的爭吵聲小了，天色越來越暗沉，但是沒有電閃雷鳴了。
在廟宇之外的大雨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影。
這個人影有些模糊，只能夠勉強的看出是撐著一柄油紙傘，另外一隻手則是提着一盞碧綠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