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演唱會開始只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
伴隨着時間越來越近,孔荊軻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一直到凌晨她都沒有睡覺,靜靜的半靠在床頭,戴着耳機聽自己錄下的歌。
不僅僅是因為壓力大。
還因為演唱會結束之後,她就要離開了。
取捨。
她選擇了舍。
雖然說捨不得,但是孔荊軻卻不後悔,反而如同把一壇好酒珍藏在了心裏一樣,瀰漫着淡淡的酒香味,可以在夜深人靜無人的時候慢慢回味。
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想起了短訊聲。
孔荊軻拿起手機一看,是葉楓的短訊:最後一首歌的名字叫做《你走以後》,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你聽一下。
看短訊的時候,孔荊軻是淡淡的,很平淡的心境去看的,但是看到歌名之後,孔荊軻的心一下子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一下子握住了一樣。
接着收緊。
再接着,本以為平靜下來的心湖一下子起了浪花。
你走以後?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最後一首歌送這首歌給我?為什麼這首歌的名字叫《你走以後》,還是說……他覺察了什麼?
孔荊軻心情涌動,一下子平靜不下來了,看了一眼旁邊已經睡着的柯夢,沒有吵醒她,起床向隔壁的書房走去,桌子上有蘋果筆記本電腦。
打開電腦。
登錄郵箱,孔荊軻看到了葉楓發的歌。
緊接着葉楓的短訊又過來了:開頭的時候是說唱,你先耐心聽,後面有一段我覺得會好聽,你先聽着試試。
孔荊軻深吸一口氣,點開了葉楓發的歌曲小樣,看着旁邊的歌詞,剛看到歌詞的時候,孔荊軻就微微顫動起來,緊接着,葉楓的低聲說唱就從播放器傳入了耳朵:
在每個失眠的夜晚都不由自主想起你
我還想再見你一面可以再次抱你在懷裏
和我的每段回憶都在我心裏怎麼忘記
最難過的時候你都在身邊勸我不要放棄
現在只有一個人躺在空蕩的房間里
努力剋制自己的身體?盡量不去想起你
你臨走之前告訴我別只會活在過去
像個男人一樣清楚自己要到達的目的地
我記得你走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回到家中麻木清洗被雨淋濕的身體
無能為力的感覺像匕首插進在心裏
最後帶上耳機播放曾為你寫過的歌曲
你過得還好嗎?我總想這樣一系列的問題
點上一根煙?和你有關的話題盡量不在提及
從此獨自一個人?抗拒和你周圍的人聯繫
漫無目的用酒精麻痹自己假裝忘記
……
孔荊軻抿住了嘴唇,看着歌詞,緊緊鎖住了細眉,她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葉楓明明跟他只認識短短几年,為什麼卻和認識了很久很久一樣。
寫的歌也總是能夠一下子擊中自己的心靈。
你是覺察到了嗎?
還是說你也不舍?
孔荊軻心潮湧動,眼眶一下子濕潤了,可是就在這時候,來自葉楓一段突然高亢,宛若穿過空間,穿過時光,穿過一切,洗滌心靈的歌聲又一下子響起來了。
宛若一把槍,在遠處,毫無道理的就擊中了自己的心臟:
葉楓:
如果季節更替?樹葉落地銀色滿際
沒能走回原地?我再做個夢給你
夢見我們相遇?沒有話題滿眼笑意
真的再見到你?再次擁抱你在懷裏??
……
聽到這裏,孔荊軻再也不能自抑,無數畫面一下子湧進了腦海,一下子捂住了嘴,瞬間淚流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沒有一絲聲音……
……
門外,柯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退了回去,靠在牆壁,孔荊軻捂著嘴,無聲抽動,極其壓抑的畫面一下子在她的腦海里定格。
……
……
孔荊軻就這樣坐在電腦面前,聽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天就亮了,等她關掉電腦,走出門外的時候,卻發現柯夢靠着牆,默默的站着,不由得問道:「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從你第一次哭的時候。」柯夢說道。
孔荊軻問道:「聽見剛才我放的歌了嗎?」
「聽見了。」
柯夢轉身看着孔荊軻,她並不關注那首歌,再好聽,也就是首歌,她在意的是孔荊軻捂著嘴無聲痛哭的畫面,一次有一次,不停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為什麼以前那個高高在上,驕傲,性格清冷,不為他人所動的荊軻姐為什麼在東州待了幾年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柯夢看着孔荊軻,輕聲問道:「值得嗎?」
「沒有所謂的值不值得吧。」
孔荊軻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笑了笑:「其實我還是覺得值得的,你不懂我聽到這首歌時候的心情,我這種感覺很奇怪,在他唱到副歌的時候,我就感覺我的心臟被一把槍給擊中了,我就知道,我沒有辦法反抗了。」
「所以呢?既然你都那麼捨不得他了,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來不走了?」柯夢看着孔荊軻。
孔荊軻搖了搖頭:「還是得走。」
「為什麼?」
柯夢不理解,情緒不知不覺就涌動起來了,皺起了眉頭:「你既然都捨不得了,為什麼還是要走,難道不應該爭取把他抓在手裏嗎?荊軻姐,說真的,我真的挺想不通的。」
孔荊軻輕輕搖頭:「你不懂。」
「是的,我是不懂。」
柯夢氣的說道:「我沒你們那麼豐富的精神世界,靠着精神財富就可以枯守寂寞,可以拋下一切遠走他鄉,連朋友,姐妹都不顧了。」
孔荊軻哭笑不得的看着柯夢,哄著說道:「好啦,好啦,彆氣了,等演唱會結束,我到國外有了落腳地方,我誰也不告訴,只告訴你一個人好不好?」
「不好。」柯夢扭過了頭。
孔荊軻走上前,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寧靜,輕聲說道:「小夢,乖,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知道的,我除了你,我就沒有別的可以說話的人了,如果你再跟我賭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會很難過的。」
「我……」柯夢觸及到孔荊軻寧靜的眼神,一下子不忍心說什麼了。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孔荊軻笑了笑,彷彿對柯夢解釋,又彷彿是自語:「但是你知道嗎?我並不覺得難過,你總說我精神世界豐富,但是人是什麼?人本來就是感情動物,沒有感情的人跟一個行走的軀殼有什麼區別?」
「在我最黑暗的時候,他走進了我的世界,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彷彿我在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我的時候,然後他一下子取代了深淵,大放光明,一點一點的佔據了我的心,又那麼的懂我。」
「所以啊,我或許會不舍。」
孔荊軻溫和的對柯夢笑了起來,擦着她眼角的淚痕,微笑道:「但我一點都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