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浩把手裏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踩滅，然後轉過頭看着葉楓，平靜的開口說道。

「所以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次是東城大學90周年校慶，那麼10年後，100周年的校慶，我們這一批人能有幾個堂堂正正，帶着榮光回來的，我王浩又有沒有勇氣回來。」

「首先是車。」

「接着是房。」

「十年，按照我原先的想法，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一個月500塊錢工資，算上浮動，十年我也賺不了多少錢，我能回來嗎？」

「不能的。」

「我根本沒有勇氣回來，哪怕回來了，我也只敢躲在人群中，仰望着台上那些風光八面的同級生，根本說不出口，我認識他們，和他們是同級生。」

王浩一直在說着。

這段話他好像在心裏悶了很久，直到這次校慶結束，才一口氣說了出來，事實上，好像自從他跟徐雯分手之後，他就跟大家的活動貌似神離了不少。

葉楓一直靜靜地聽着，聽着王浩的敘說，心裏有很多的觸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很多，很多人會沉醉於自我安慰中。

我行的。

我可以的。

事實上，如果沒有外力相助，等待他們的往往是絕望，和麻木的生活下去，正如王浩說的那樣，能夠讓母校以之為榮，風風光光的以傑出學長身份回來那是不可能的。

葉楓並不反對王浩的觀點，相對而言，王浩清醒的比林銳和王小強他們還要來的早一點，本質上，他已經有了走出社會，成年的一個心態。

或許這次校慶接待傑出的學長學姐對他來說就是清醒的一個開端。

只是葉楓覺得稍微有一點不合適，他往王浩要了一根煙，煙是軟中華，葉楓看着手裏的軟中華，沒有急着點上，而是問道：「錢都用來買中華了，生活費還夠用嗎？」

「老三，你這句話差點把我問哭了。」

王浩苦笑着說道：「這兩天要不是學校招待統一飯點吃飯，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撐下去了，關鍵應酬沒辦法，口袋裏沒錢，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你說那些傑出師哥清一色的都是軟中，甚至100一包的和天下，尊，我十塊八塊的煙好意思拿出手嗎？我甚至都不敢跟他們提到夜宵什麼的。」

葉楓問道：「那王娜呢？你和她之間怎麼回事？李佳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王浩聞言沉默了，從西裝口袋裏又拿出了一包煙，煙不貴，5塊錢一包的紅梅，點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再呼出，煙氣迷了他的眼睛。

接着他擦了擦眼睛，似乎有水澤。

「呵呵，到底是5塊錢的煙啊，都把眼淚給嗆出來了。」

王浩笑出聲來，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這一止住，臉上便沒了一絲的笑容，站直了身體，深沉地說道：「算我對不起她吧，以後有機會，我會彌補她的。」

「王浩，宿舍裏面我們兩個是最近的，一個班級，一張座位，連床鋪你都是我的上鋪，在宿舍裏面論大小，你排老二，是我二哥。」

葉楓是真不知道怎麼說，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煙，說道：「可是王娜是李佳的室友，你這樣不是讓我難做嗎？」

王浩捏了捏眉心，嗯了一聲。

「你現在跟誰在一起呢？」葉楓心煩的問了一句。

王浩說道：「一個學姐，99系的學生，這次她也來了，燕京人，家裏是當官的，有男朋友，來之前跟她男朋友吵架了，我便趁着她心情不好，請她出去吃夜宵，喝了點酒就把她睡了。」

「這手機也是她第二天送我的。」王浩無意識的把玩着手裏的翻蓋摩托羅拉，以一種葉楓陌生的語氣說道。

說完王浩還衝葉楓笑了笑：「是不是現在挺看不起你二哥的？」

「值嗎？」葉楓看得出來王浩的不開心，也看得出來他對王娜的愧疚，什麼煙迷了眼睛，全都是自己欺騙自己。

「為什麼不值？人家燕京戶口，家裏有兩套房子，她爸還是一個科長，別的不說，光燕京一套房子就夠我折騰半輩子的了吧？甚至一輩子都折騰不到，現在燕京的房子漲幅可不低，要骨氣可以，關鍵是口袋裏沒錢，真抬不起頭，說話也不硬氣，擔心這，擔心那的，就怕請吃飯什麼的。」

王浩看着手裏燃到一半的紅梅煙說道：「我也不能總外面口袋裏裝一包中華，然後自己偷偷摸摸的抽5塊錢的紅梅吧？能抓住這個學姐的話，我也就不用跟王小強爭什麼大眾好還是豐田好了，我也買平治和寶馬，再次，奧迪總是跑不了的。」

葉楓嘆了口氣：「你還是忘不了徐雯對你說的話。」

「沒辦法，真忘不了，感情嘛，有時候不就是個賤骨頭，徐雯對不起我，我對不起王娜的。」

王浩勾住了葉楓的肩膀，深有感觸的說道：「其實兩個人在一起，感情都是次要的，適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學姐要人愛她，哄她，我給她愛就是了，然後我也能少奮鬥個三十年年。」

葉楓無語的說道：「你現在真的是一點不可愛了。」

「可愛？」王浩有些愕然。

葉楓沒好氣的說道：「嗯啊，從頭到腳，散發着成年人的金錢觀，世界觀，完完全全就是現實主義者，你現在這麼成熟，再教叫你耗子都覺得有點怪怪的了。」

「沒辦法，人總要長大的嘛，長大了，自然也就不可愛了。」

王浩明白了葉楓的意思，他笑笑：「不過耗子，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叫，你叫的，我認了。」

葉楓跟王浩又聊了一會。

王浩跟葉楓的談話中，說的最多的三個字就是沒辦法，還有就是笑，這種笑，在葉楓聽來，心裏挺不舒服的，他甚至在想，王浩突然間的成熟，自己有沒有責任？

明明自己有能力幫他的。

王浩察覺到了葉楓的低沉，摟住了他的肩膀，示意沒什麼，我要是想的話，早在你當初帶着林銳和王小強賺錢的時候，就厚著臉皮找你了。

有什麼好負擔的。

你又不是聖人。

王浩對葉楓這樣說着，說到最後，坦然的向葉楓伸出了手：「借500塊錢給我，我是真沒錢了。」

葉楓拿出來500塊錢。

王浩接過去，看着手裏的500塊錢，嘴角露出笑意：「這500塊錢，我可是不還的哦。」篳趣閣

「踏實做你的鳳凰男吧，誰要你還這500塊錢了，就當被耗子叼走了。」

葉楓心情驟松，嘴角也露出了笑意，笑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