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一章·我放下了
趙謙跟舒婉互相看了一眼，一臉迷惑地走了進去，只見房間內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坐在床上，面相比較兇惡，一頭銀髮像是染了寒霜一樣。
她抬起頭瞥了一眼門口，嘴巴歪了歪，道：「讓你們進了？一群毛頭小子沒大沒小的，老娘當年可是砍過皇帝走狗的人！」
趙謙抱拳，道：「前輩，多有打擾，我們這次……」
「滾滾滾，老娘今天心情不好。」老人一嘴差不多掉光的牙齒，說話漏風，唾沫星子亂飛。
趙謙皺了下眉頭，與舒婉往後退了一步，退出了門檻，道：「前輩，我們遠道而來，歷經艱難險阻，就為了見您一面，只有您能救舒婉。」
「天底下我能救的人多了去了，我都要救嗎？」老人說話漫無邊際，語氣中帶着一股子老氣橫秋的意味。
趙謙嘆了口氣，道：「前輩……」
「別什麼前輩後輩的，不醫，滾！」
趙謙道：「前輩，您想要什麼，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
老人冷笑了一聲，道：「你有的你都會給我？」
「對。」趙謙斬釘截鐵地說道。
「哈，有意思。」
這時，房間里傳出來「吱呀吱呀」的聲音，隨後，趙謙看到老人坐在輪椅上出來了。
這個老人，居然沒有雙腿，只有上半身。
眼前的一幕讓趙謙吃了一驚，眼神不由得頓了一下。
老人打量了一眼舒婉，咂了咂嘴，冷笑道：「原來是為了這麼一隻狐狸，真不愧是歷史上有名的妖精，每個男人都願意為你出生入死啊。」
舒婉不說話。
趙謙道：「前輩，您能治好她嗎？」
「我能治好她，可是我不想治。」
「為……」
「別問我為什麼，不想治就是不想治，哦對了，你剛剛說只要是你有的，你都可以給我，算數嗎？」
趙謙點了點頭，道：「算數，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行啊，我要你的命，你給不給？」
趙謙怔了一下，道：「前輩，您要我的命？」
「拿你的命，換她的，換不換？」老人似笑非笑地說道。
趙謙猶豫了。
「嘖嘖嘖，剛剛還說什麼『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現在接着就慫了，呵呵，男人，也就這樣。」老人眼裏閃過一絲不屑，轉動輪椅往房間里去。
「前輩！」
突然，趙謙喊住了她。
老人表情變了一下，舒婉眼神也有些驚訝地看着趙謙。
難道他要……
趙謙認真地看着老人，語氣嚴肅地說道：「我換！」
舒婉震驚了，老人古井無波的眼神中也出現了些許漣漪。
她扭過頭去，風吹着她滿頭銀髮亂舞。
「你確定？」老人冷冰冰地問道。
趙謙點了點頭，道：「我確定，但是我有個請求。」
「說。」
「我希望在臨死前能回大陸看一個人。」趙謙眼神有些黯淡地說道。
老人雖然不知道趙謙說的是誰，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眼中出現的波動迅速化為了輕蔑與不屑。
「呵，原來這女人不是你的唯一啊，你這樣的男人，死了也是活該。」老人不屑地說道。
趙謙苦笑了一聲，道：「前輩，我的事情太過複雜，很難解釋清楚，我……」
「別說了。」舒婉低着頭，拉住了趙謙的手，眼神黯然，「這位前輩，你不要為難他了，我們不醫了。」
說完，舒婉轉身便走。
趙謙拉住了她，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你不醫了？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
老人推著輪椅離開了木屋，看着正在爭吵的二人，饒有興緻地觀望起來。
舒婉道：「是我的錯，我不該糾纏了你這麼多世的。」
「什麼跟什麼？」趙謙聽不懂舒婉在說什麼。
「趙謙，你聽說過孟婆湯嗎？」舒婉凄然一笑，眼眶裏有淚光閃爍，「傳說，過了鬼門關便上一條路叫黃泉路，路上盛開着只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盡頭有一條河叫忘川河，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三生石記載着前世、今生和來世。
「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台叫望鄉台。
「望鄉台邊有個亭子叫孟婆亭，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裏，給每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喝下了孟婆湯，人就會忘了一切。」
趙謙聽得滿頭霧水，道：「這都是民間傳說，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舒婉淚光閃爍，道：「前世的緣，本就不應該在來世再苦苦追尋，是我錯了。」
趙謙更不懂了，道：「舒婉，這跟你治不治病有什麼關係？」
「趙謙，我等了幾千年，就為了等你，但是每一世你都忘了我，每一世你都待我如路人，每一世我拼盡全力讓你想起我。」
說到這裏，舒婉無奈的一笑，像是對於命運的無可奈何，「但是最終，與你在一起的卻總是另外一個女人，我有時候就想啊，反正都等了幾千年了，也不差這幾年，我就繼續等啊等，等到了你。」
舒婉突然抱住了趙謙，哭了起來，道：「是我把你卷進來的，是我……你本該有自己的生活，本該過着平常人的生活，是我把你的生活攪亂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的很傷心，但是趙謙聽得很迷茫。
「苦情戲演完了嗎？」老人沒好氣地說道，「我一個老太婆，早對這玩意免疫了，別跟我演戲了，老太婆我噁心着呢。」
舒婉離開趙謙的懷抱，擦了擦眼淚，看着老人，道：「我沒有演戲，我這次真的放下了。」
「等了幾千年，就這麼放下了？」老人饒有興緻地看着舒婉，嘴角有一絲戲謔，「是什麼讓你頓悟的呢？」
「我想過了，他的每一世我都在，但是每當我出現，他的生活就會被我攪亂。」舒婉嘆了口氣，有些不舍地看着趙謙，最終還是忍着內心的悲痛說道，「孟婆湯既然喝下了，就應該忘卻前生，好好地過完這一輩子，這是天地間的法則，我不該違背。」
「蘇妲己，他是趙謙，不是紂王，你的出現或許會讓他找回人族的氣運，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他真的重新做回人皇，天要殺他，地要殺他，連人也要殺他，這對他而言真的好嗎？」
舒婉微微一笑，道：「都說庚子十三賊自回春手開始便已經踏入半仙的地步，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哼，奉承我也沒用。」老人沒好氣地說道。
「不過前輩或許也是一個痴情人呢，不然，為何好心勸我呢？之前你的脾氣可是差得很呢。」舒婉微笑着說道。
老人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像是掩飾什麼，「老太婆我才沒那閑工夫管你們的情情愛愛，演完了就趕緊滾，這裏不歡迎外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