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清明

古詩里說，清明節是「路上行人慾斷魂」，在這個萬物復甦的季節里，這一個節日，於很多人而言，心情都不會那麼陽光。

農村的祭祖還保持着一些陋習，比如要燒紙錢，要敬酒，要放鞭炮……

清明節當天，充斥在這個小村子的鞭炮聲能持續一整天。

不過祭拜蘇爺爺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放鞭炮。

在筠市的習俗里，放鞭炮是為了驅散其他鬼魂，以免對方爭搶自家祖先的金銀。

先不說蘇爺爺的本就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光憑他生前所積的功德，也不該會有鬼魂去跟他老人家搶才是。

蘇男和蘇奶奶到的時候，蘇爺爺的墓碑前已經有了好幾堆燃盡的灰燼。

這是常態。

對於這個村落來說，蘇爺爺當年的壯舉幾乎救了一整個村子，筠市能有如今的發展，蘇爺爺也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如今蘇爺爺的優秀學子散落各地，趕不回來的，都會拜託留在家裏的親人幫着祭拜一下，所以每年清明節，蘇爺爺的墓可以說是最熱鬧的。

蘇男悉心將灰掃掉，又點上香蠟，這才和蘇奶奶一起將泛黃的紙錢點燃。

兩人都很沉默。

別看祭拜蘇爺爺的人似乎絡繹不絕，但說來可笑，這裏面，屬於蘇爺爺後代的，不過只有一個蘇男罷了。

手裏的錢紙一點點燃盡，蘇奶奶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沿着墓碑的邊緣一點點劃過，一時間老淚縱橫。

蘇爺爺的墓碑是整個墓園最特殊的。

因為那是一塊無字碑。

旁人的墓碑或許會寫上墓主人的名字，寫墓主人生平，寫子孫後代的名字……

唯有蘇爺爺的墓碑，是一片空白。

這當然不是說蘇爺爺想效仿武則天，是非功過後人評說。

這座無字碑——

不過是蘇河遠不允許往上填字罷了。

蘇男上前輕拍著蘇奶奶的背脊：

「奶奶……」

蘇奶奶回頭看着蘇男，忍不住將蘇男抱進了懷裏：

「男男，你說，你爺爺他怎麼就那麼混啊？他自己倒好，死了一了百了，卻留下我來承受這些……報應，都是報應啊……」

蘇男眼眶也紅了起來。

「奶奶，您別這樣，會好的，都會好的……」

蘇奶奶大概也只是情緒一時間沒收住，在蘇男的安撫下，沒一會兒便緩和了下來。

蘇男堅強的性格，其實多半是受了蘇奶奶的影響。

蘇奶奶一生經歷了太多坎坷，但她從未屈服過，如今也不過是感慨罷了。

看着面前的墓碑，蘇奶奶嘆了一口氣，等到香燭也燃盡，這才緩緩起身，拉着蘇男離開。

「走吧。」

他們清明節要祭拜的人，可並不僅僅只有蘇爺爺一個。

不過當兩人將所有墓碑都祭拜完再次路過蘇爺爺的墓碑前的時候，蘇男卻見蘇爺爺的墓碑前站着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蘇男挽著蘇奶奶走上前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師兄？」

那人背脊一僵，緩緩轉過身來，恭敬地朝蘇奶奶鞠了一個躬：「師娘，好久不見。」

此人正是蘭校長。

蘇奶奶看了一眼墓碑前正燃燒的火焰，低嘆一聲：

「你有心了。」

蘭校長搖了搖頭，「當初不是您和老師，不會有蘭豐的今天，應該的。」

蘇男反而皺起了眉：「師兄，你怎麼一個人？」

她記得以往蘭校長都是帶上家人一起的。

蘭校長淡笑道：「他們今年有事要忙，我就自己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