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柔情蜜意
劃得片刻，忽聽得「撲通」一聲，楊君回過頭來，見王清婷已掉到海中，大驚之下，慌忙跳下木筏，潛到水下。他自幼在海邊長大，熟識水性，右手抓住王清婷肩頭，往上游去，左手抓住木筏，將王清婷奮力提起，抬到木筏之上，這才翻身上船。
原來王清婷左腳小腿上被刺藤劃破，鮮血暢流不止，加之一路奔波勞累，早已疲憊不堪，勉強撐到船上，再也支撐不住，昏倒過去，掉入海中。
楊君緊緊握住王清婷右手，只覺涼冰冰的，心中大急，叫道：「王姑娘，王姑娘！」見叫她不醒，忙將外褂除下，搭在她胸口，只盼她身子回溫，不再寒冷。
木筏在海上隨風漂浮，楊君握住王清婷雙手，不敢片刻離開，雖然疲憊已極，也不敢入睡，便這般守在一旁。他雖身具當世一等一的內力，但不知內力可輸入王清婷體中，助她驅寒。不覺時辰一過，天色漸明，但見王清婷雙唇發白，心中更是惶急，叫道：「王姑娘，你怎麼樣？」
王清婷迷迷糊糊聽得有人叫喊，只覺口乾舌燥，輕輕道：「渴，渴。」聲音虛弱無力。
楊君見她有所醒轉，心中大喜，但海水甚咸，卻喝不得，此刻哪裏去尋水來給她？情急之下，忽然將食指咬破，鮮血登時冒出，忙將手指伸進王清婷嘴裏。
王清婷睡夢中只覺一股暖流順着喉嚨滑下，甜甜的，說不出的舒服受用，不久便緩緩睜開眼來，見楊君雙目微垂，立時便要昏睡一般，又知他咬指送血，心中既感動，又憐惜，緩緩說道：「楊……公子，你這……這是何苦。」
楊君見她醒轉，忙睜大雙眼，臉上興奮不已，叫道：「王姑娘，你醒啦！」
王清婷笑道：「楊公子，你……你待我真好。」
楊君見她笑容，如花初放，雖然帶着些許憔悴，但仍難擋住清麗脫俗的容貌，說道：「咱們既說一起生一起死，你若有什麼不測，我又豈肯獨活？總之，我喜歡待你好，從今往後，都是如此，永遠也不會變的。」
王清婷見他說的誠懇，心中大慰，說道：「楊大哥，從前媽媽總說男人不好，沒有良心，但是……你不一樣，你待我很好很好，我……我很喜歡，要是媽媽見了你這麼好，她一定也喜歡你的，只可惜……再也見不到了。」說着側過頭去，想起蕭紫霞慘死，幾日以來，未能同旁人吐露心思，外表雖然堅強，內心其實早已崩潰，如今遇見楊君，幾日相處，只覺同他一起，天大的危險心中也不懼怕，這時說起心事，忍不住落下淚來。
楊君聽她改口管自己叫「楊大哥」，心中歡喜無限，這「大哥」與「公子」之間生疏有別，她叫自己大哥，自是拿他當自己人看了。但聽她說起蕭紫霞，又見她側頭流淚，心中憐然，慰道：「王姑娘，自今而後，有我在你身旁，不許旁人欺負你，蕭伯母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楊大哥，有你在身邊，便是有人欺負，我也不怕。」頓了頓，又道：「你也別總叫我『王姑娘』，媽媽叫我婷婷，你也叫我婷婷罷。」
楊君一聽，心中更是歡喜異常，連連點頭答應，叫道：「婷婷，婷婷，嗯，我便叫你婷婷啦。」喜極之下，握著王清婷的手也更緊了，只覺同她多待一刻，心中便多歡喜一分，多待一天，心中便多歡喜萬分。
王清婷見他情狀，不禁喜笑顏開，笑道：「喚個名兒，又有什麼好高興？」
楊君道：「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高興，總之，我見你笑，便跟着開心了。」
兩人相視一笑，王清婷側頭看着無邊無際的大海，心中既開心，又難過，輕輕說道：「楊大哥，你瞧這大海，一眼看不見邊，若是咱們能永遠漂在海上，誰也不見，該有多好？」
楊君心頭一怔，他知王清婷遺憾沒能殺了魑離，一報深仇，因此心中難過，說道：「你說過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哪日咱們報了大仇，便漂在海上，永遠也不見別人。」
王清婷「噗嗤」一笑：「若真在這海上永遠不出去，不渴死也給餓死啦。」
楊君見她不再難過，笑容可掬，嘿嘿笑道：「只要能死在一起，那也不怕。」
王清婷輕輕一笑，想要坐起身來，忽然小腿上一痛，幾道傷口又裂了開來，不禁「啊」地一聲輕呼，忙用手握住小腿。楊君見她白色裙角漸漸染紅，吃了一驚，問道：「怎麼，你受傷了？」
王清婷強忍疼痛，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江蘇文學網www.freychem.com
楊君忙將衣袖扯下一塊兒，將她裙角輕輕掀開，見白皙的小腿上竟有四道傷口，經適才一動，鮮血兀自流個不停。楊君心中又是難受，又是感激，這時才知原來她在島上便已受了傷，只是擔心連累自己，一直忍着。更不多說，忙將扯下的袖子裹在她小腿上，說道：「可真是難為你了，日後卻不許再這樣忍着不說。」
王清婷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去，心中莫名的歡喜。
竹筏在海上漂泊既久，早已離花鳥島遠去，楊君雖睏乏已極，卻不敢便睡，他知魑離乃是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輩，又有魅影說便是天涯海角，他也是要追殺自己。這時尚在海上，擔心魑離果然率人追來，於是撐起竹篙，見太陽正從前方升起，當即轉頭向左，往北方劃去。
在海上劃得一個上午，已是精疲力竭，雖不知到了何處，總算遠離了舟山渡口。幸得此時正刮南風，倒也不用費力划行。楊君坐在舟上，雙目微垂，兩唇乾燥，口中既渴，腹里又餓。王清婷坐在一旁，亦是如此。又行得一會兒，終於見了海岸，楊君忙拿起竹篙往岸邊撐去。不一會兒到了岸邊，楊君才將王清婷扶起，一起上岸。放眼一看，四下里荒無人煙，儘是荒草亂石，實不知已到了哪裏，說不得，只好邊走邊尋，看有沒有野店所在，先將肚子填飽了再做理會。
兩人走了里許，仍不見有人家，見前方是個山林，楊君道：「山中野味兒想必多。」心想：「前朝有武松老英雄打虎上山，卻不知這山上有沒有老虎？」
王清婷點點頭，兩人齊往山中走去。
到得山中，果聽見鳥獸聲此起彼伏，除了枝頭小鳥，卻不見其它蟲獸出沒。楊君奔到山腰，忽見一隻野雞從深草中嘎然飛出，忙拾起一粒石子，對準彈出，那野雞在半空猛叫幾聲，狂舞雙翅，終於落了下來。王清婷奔過去撿起野雞，笑道：「楊大哥，打着啦！」
楊君道：「你守着它，待我再打幾隻來。」說着鑽進草叢四處探尋，只盼再飛幾隻出來，心中卻又有所不忍，想道：「如今走投無路，不得已殺了你們充饑，罪過罪過。」找了一會兒，都不見有，正要轉身下去，忽聽得「哼嚇」幾聲嚎叫，聲音甚是刺耳。楊君尋聲過去，只見兩頭野豬正在樹下酣斗，楊君不識野豬雌雄，卻知這兩頭野豬乃是成年已久，長得甚是膘肥，此時不知為何斗在一起，不僅將地上泥土掀的四處翻飛，更將兩旁樹皮也刮的殘破不堪。楊君見二獸兇猛，不敢上前，只蹲在一旁觀看，只待兩敗俱傷之時，再去拖來。
這兩頭野豬倒也頑強，兩對長長的鋼牙你來我去，竟是誰也不肯退讓分毫。楊君見二獸頭上血跡斑斑，心中不忍，拾起一根樹枝，跳將下去，舉枝便往二獸頭上輕輕打去，喝道：「還不分開！」
二獸果然退在一旁，一頭野豬想是不敵傷痛，轉身狂奔去了。楊君正待走開，忽見另一頭野豬發瘋般朝自己撞來，吃了一驚，忙揮着樹枝，叫道：「我好心幫你，你反來欺我！」照頭便打。那野豬嚎叫一聲，撞的更猛。楊君心中更駭，連忙轉身棄枝奔逃。
王清婷蹲在野雞旁，見楊君遲遲不回，擔心出甚意外，一邊往上面走，一邊叫道：「楊大哥！楊大哥！」正自心急，忽見楊君從左首猛奔過來，口中呼道：「婷婷小心！快快退去！」王清婷不知所發何事，見了楊君這等情狀，不敢多想，往山下奔去。
楊君見那野豬追的甚猛，越跑越氣，心想：「如今受人欺負，無家可歸也就罷了，竟連畜牲也來欺負我，若不下些狠心，只怕今後還受貓貓狗狗的氣。」猛地停步，回身朝那野豬頭上一掌拍去，那野豬蠻橫的緊，竟不懼怕，迎頭撞上。楊君雖又飢又渴，氣力不大，但上陽神功何等剛烈？只消一掌拍去，區區野豬濟得甚事。
王清婷奔了幾步，回頭見原來是頭野豬，吁了口氣，說道：「楊大哥，你打死它也就是了，怎麼反而要跑？」
楊君將野豬提起，已是腦漿迸裂，說道：「我見它傷得可憐，本要放它回去的，誰知它不領情，偏來追我，也只好殺了它。」
王清婷道：「我媽媽常說，你待別人好時，別人往往在暗地裏害你，可記不得你的好。原來動物也是這樣，這就難怪要叫它畜牲了。」
楊君笑了笑，忽而眉頭一皺，說道：「蕭伯母說的可句句在理，一點兒也不差。」當下提着野豬，走了下去。兩人提着一隻野雞，一頭野豬，在左近尋了條小溪，將獵物清洗乾淨，再折些生木來做個支架，撿些枯柴，拿出火摺子點燃了，使兩根木棍穿過獵物，架火而烤。
飽餐過後已是中午，頭上雖有太陽，但畢竟已是初冬，並不如何溫暖。兩人將柴火升旺，就溪水把頭臉清洗一下，坐在火旁取暖。楊君已有一夜未有合眼，王清婷也只在木筏上昏睡了片刻，此時坐在一旁，不久便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待得一覺醒來，見已是黃昏，晚風一吹，寒意更甚。楊君將外褂除下，給王清婷披上，說道：「咱們去前面瞧瞧，找個人家借宿，在外邊可別凍壞了身子。」
王清婷披上外褂，心中一暖，點頭答應。
兩人並肩而行，直走到天色全黑，才見到官道上偶爾有趕路的旅人，楊君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已到了申城境內。沿路又走了三四里，終於進了小鎮，其時夜已深，街上空無一人，靜的可怕。隱見前面弄堂里有家客棧，尚未閉門，燭光正亮，兩人大喜，剛進得門去，卻見正廳坐着五人正自飲酒吃菜，其中一人卻是魍魈，餘下四人自是他部下無疑。楊君正要上去相認，忽然止步，想道：「魑離有意殺我，魍大哥雖待我不錯，只怕也受了魑離命令，不然怎會來到這裏？」連忙拉着王清婷轉身外走。
忽聽得廳中有人喊道：「快看，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