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〇二章 蒙幸脫險

第2章 第〇二章 蒙幸脫險

眾人順着二人滾下的路線一路下去,卻未見人影,心中驚疑不定,當下分散開來,四下找尋,終不見二人蹤影。眾教徒尋了一遍,見魑離不見,不敢再留此地,紛紛奔逃下山;群道心中惶急,無心追趕,由他們逃了下去。高濤左右巡視,說道:「咱們再找找,終不至片刻便沒了蹤影,指不定有什麼秘洞,白師兄碰巧滾了進去。」

當下群道邊叫邊探,山林中,除了眾人叫聲,時有蟲鳴鳥叫,再無它音。再尋一會兒,始終不見,都聚在一起,默不作聲;但覺空山寂寂,林風凄凄,只吹得人心惶惶。

徐嵩早已淚濕眼眶,泣道:「現下怎麼辦?大師兄已被山魈鬼怪給吃啦!」

群道心亂如麻,不做理會。高濤向來處事謹慎,臨危不亂,雖然惶急,但眼見眾位師兄弟神情恍惚,心下悵然,慰道:「世上哪有什麼山魈鬼怪了?大師兄貴人多福,咱們先回門中,再作打算。」

當下只有原路返上,卻見江天成三人,趁著混亂之際,早已溜走了。周天旺早已滿心怨憤,破口罵道:「你奶奶的狗屁東西,什麼青城十鬼,天大地大,哪裏去不得?偏偏跑來青雲山,如今害得大師兄不知蹤影,日後讓老子撞見,管教你們剝皮挫骨!」

「罵也罵了,咱們先將這幾具屍體處理再說罷。」高濤見了地上屍身,頓了頓,又道:「此事不可聲張,若傳到師父耳里,他老人家有傷在身,可對他不利。」

群道應了一聲,說道:「正是。」當下隨便挖了幾個土坑,將幾具屍體一齊扔進去埋了,這才上山回到門中,門中弟子見眾人臉色難堪,不知何事,去問時,眾人也只閉口不答。

高濤徑自回到宿房,心中焦急不安,坐了又站,站了又坐,想道:「莫非當真就有山魈鬼怪?若非如此,如何便沒了蹤影?」一時之間,腦中思緒起伏,實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天毒眾教徒慌慌張張已奔下山去,正待解馬而歸,卻見魑離所乘黑馬已不知去向,不由得又驚又疑,忽聽得一名教眾叫道:「快看,有記號!」眾教徒忙縱身過去,只見右首一株大樹上刻了個三角印記,那名教眾說道:「大人安全了,咱們快快回去。」眾教徒忙翻身上馬,鐵蹄翻飛,徑自去了。

原來適才白慕華、魑離二人滾下林坡,白慕華後腦勺磕到樹上,昏了過去。魑離所幸無事,忙找來藤索,將白慕華手腳縛住;從林坡滾了下來,終究元氣大傷,深恐山上道士追將下來,不能抵抗,因此抗著白慕華一路下山,將他橫放馬上,給屬下留了教中記號,先自回去了。

馬上顛簸,白慕華不久便醒,見了這等情景,心中卻不懼怕,只感怒氣生心,叫道:「你這廝,白某技不如人,要殺便殺了,何以這般縛着我,白某堂堂男兒,豈受你辱!」

魑離縱馬急馳,見他醒轉,笑道:「你落在我手中,我不來殺你,偏偏辱你,又能奈我何?」

白慕華悶哼一聲,不答他話,心想:「江湖正派人士與魔教仇深似海,如今落入虎口,倘使果真受他欺辱,立時咬舌自盡便是。」

魑離一路縱馬,不走集市,繞山走水,累時便摘些野果飽肚,不一日便至浙江,攜著白慕華到達舟山渡口,棄馬乘舟,向海中那島嶼劃去。白慕華知是去往天毒教,當下閉目養神,且看他如何相待。

不多時來到岸邊,魑離將船停泊一旁,攜著白慕華舍舟上岸,這座島嶼卻是個荒島,兩人繞了過去;行的片刻,放眼看去,但見對岸五島相連,四座小島圍着一座大島,島上殿宇輝煌,樹青花紅,便如人間仙境一般,正是花鳥島無疑。而這座荒島置身此處,正是個天然的屏障,將花鳥島同外界隔了開來。白慕華見島上仙氣不凡,心中嘆道:「這仙島靈氣如斯,卻給魔教的人佔了去,實是可惜。」

眼見岸旁有十餘條竹筏,魑離隨意擇了一條,攜著白慕華徑往花鳥島劃去。到得島上,但見黃葉鋪地,空氣芳香,雖值晚秋,也時有蟲鳴鳥叫之聲,白慕華置身此地,早已心神俱醉,想道:「當年攻打魔教,未有在意,如今復來,才知此地果是個人間仙境,天上仙島。」

島上教眾見了魑離,紛紛行禮。魑離吩咐兩名屬下,囑道:「將他關到地牢,嚴加看管。」兩名下屬應了聲是,齊將白慕華押走。

白慕華對花鳥島地形不熟,只見兩人押着他東拐西拐,穿過密林,便見島上一座小山,山腳是個石洞。二人將白慕華押著進洞,裏面黑沉沉的不能視物,想是這二人常進出此洞,因此行走起來,有如白晝。

這洞中初時十分寬敞,但越走越窄,到得後來,只剩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密道。白慕華被兩人攜在中間,曲曲折折走了一會兒,才見前方燃著燭火,邊上果然是個鐵閘地牢。白慕華自知無幸,想道:「正邪不兩立,今日我落難魔口,它日必有正派之人為我報仇,以雪我今日之辱。」被兩名教徒一推,昂首走進牢中。

那兩名教徒話也不說,將燭一滅,一齊走了出去。白慕華獨居牢中,又見燭火被滅,四下里登時黑沉沉的,彷彿空氣也已凝結,惟聞自己呼氣之聲,不由得冷汗直冒,打了個哆嗦,心道:「不知這世上有鬼沒鬼?若是有鬼,不必魔教的人來,我便先給鬼吃了。」當下也只得強自鎮定,又想:「師父常說出家修道,以平心靜氣最為重要。道,自然矣,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盡言皆自己如此。修道之人講求跟隨自然,我被關在牢中,又如何不是自然之道?鬼若要吃我,那也是自然之道,我不想被關這裏,仍然被關在這裏,我不想被鬼吃,若真有鬼,也會被吃,我雖不想,卻也不能違背自然之道。」一想通此節,心中登覺大暢,坐在地上盤膝練氣,只待順其自然。

在這洞牢之中不曉時辰,也不知過了多久,肚中正自咕嚕嚕作響,忽聞腳步聲起,燭火照耀之下,通道里走來一老者,彎腰駝背,衣裝襤褸,一手拿燭,一手端碗。待到門前,白慕華才見那碗裏盛着飯菜,熱氣騰騰,心中大喜,但不形於色,說道:「你們既將我關押牢籠,如何還給我食物?不如趁早將我餓死,免得遭罪!」

那老者卻不答話,將碗燭一齊放在門口,轉身便走。白慕華見了,心中暗忖:「這老兒甚是古怪,莫非飯里有毒?」忽然肚中又是一陣咕嚕咕嚕,雙手捂肚,轉念想道:「他們既將我關在牢籠,要殺我,自是易如反掌,又何必給飯菜喂毒?倒是我有些多慮。」忙走去將碗拿起,從門縫裏斜著進來,急急吃了。

才將碗筷放下,又聽得通道里傳來腳步聲響,急一陣,緩一陣,落腳雖輕,但氣息不穩,又在通道之中,聲音難免清晰入耳。白慕華聽了,奇道:「不知這人是誰?魔教的人可太也小瞧了我,卻使個不會武功的人來監視。」心中不由得微微有氣。

耳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白慕華定睛看去,那人拿個火摺子,卻是個八九歲的孩童,心中更氣:「哼,魔教賊子忒也託大,使個孩童監視於我,我雖在牢中,若使計殺了他又有何難?」但見那孩童躡手躡腳,心下大奇,不知何意。

那孩童走進牢門,朝里張道:「先生,你便是白慕華白前輩嗎?」

白慕華聽他言語中禮敬有加,說道:「正是。」然文吧www.ranwenba.com

那孩童聽了,忙從袖裏掏出一件物事,在大鎖上鼓搗一陣,竟將牢門給打了開來,白慕華驚奇不定,問道:「小兄弟,你是何人?」

那孩童道:「小子是天毒教主楊天羽之子,我在爹爹門前聽魑離大哥說,這次活捉了逍遙門大弟子白慕華,要以你做人質,逼迫逍遙門,與江湖上其他門派為敵。白前輩,你說魑離大哥這樣做法對是不對?」

白慕華聽了,怒氣徒生,待聽他說到最後一句,不禁啞然失笑,心想:「畢竟是孩童,太也天真。」說道:「這等狡詐之徒,無光之事,豈能有對?」

那孩童轉睛一想,道:「我也是這般想法,魑離大哥還說,過得幾日,要派幾名好手去混元派做好埋伏,說是混元派掌門人有個女兒,年紀尚幼,要伺機將那女兒抓來,也使這等做法,逼迫混元派。」

白慕華早是怒不可遏,在石壁上重重一拍,怒道:「好個魔教賊子,果然卑鄙無恥,連幾歲幼女也不放過,豈不教天下人唾棄?」

那孩童忙道:「白前輩,你若是罵魔教賊子,豈不是將爹爹媽媽,還有我都也一塊兒罵了?」

白慕華哼了一聲,說道:「楊天羽心狠手辣,迫害百姓,殘害江湖豪傑之士,妄圖稱霸武林,難道罵他不得了?」

那孩童道:「魑離大哥說要伺機抓人家女兒,這種行為便是偷盜,這偷盜在佛教優婆塞戒中,也曾提到過,說它僅次於殺生,罪有兩大果報,白前輩要罵他,那也是情理之中。但你不知,魑離大哥被我爹爹一頓斥責,說稱霸武林固然重要,但若挾持幼童,卻是萬萬不可,即便一統江湖,照樣人心不齊,你適才罵我爹爹,可有些不該。」

白慕華聽他一陣言語,不由得怔在當地,說話不得,想道:「這孩子年紀幼小,卻甚是聰慧,只可惜生在魔教,為人魔子。我若帶他去逍遙門,好好管待,教他正邪之分,日後成為江湖上一代大俠也未可知。」當下笑道:「原來楊教主心胸開闊,倒是我誤會了他,這裏給他賠個不是。」

那孩童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白前輩,你快些出去吧。」

白慕華說道:「這花鳥島守衛森嚴,如何出的去?」

那孩童道:「我既來救你,便能救得你出去,這島上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一柱香的休息間隙,現在算來,離適才休息,已有一個時辰,現在出去,一柱香足夠登船離島。」

白慕華聽了,甚是歡喜,起身走到門前,燭光照耀之下,見這孩童生得秀麗,雙目有神,不禁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童笑道:「楊君。」

白慕華道:「楊兄弟,此番你相救於我,只有日後再當圖報。」

楊君笑道:「白前輩不要客氣,人生在世,自當善始善終。」說着當先走出,一派大人模樣,領着白慕華摸著出去。

白慕華跟在後面,心想:「楊兄弟雖身在魔教,年紀又小,但心向正派,實在難得。日後諸派聯盟,再攻花鳥島時,自要對着天下英雄說起他來,魔教賊子人人可誅,唯楊兄弟不能殺。」

兩人曲曲折折出得山洞,果見星月在天,島上一片安寧,並無護衛把守。楊君領着白慕華匆匆繞過大殿,走過一間殿門,瞥見裏面一尊金佛盤膝而坐,正是釋迦牟尼佛,燭燈正燃,白慕華心中大奇,暗忖:「魔教向來殺人不眨眼,卻也敬佛?這可有點捉摸不透。」此時脫身要緊,無暇細想,只得緊跟楊君,踱到海岸。

白慕華解了一張竹筏,轉頭說道:「楊兄弟,你年紀雖幼,但為人爽快、俠義,若在這島上長大,只怕壞了性子。你就當我多事,問你一句,要不要隨我一同出島?」

楊君連忙搖頭笑道:「爹媽生我育我,實在不易,我若隨白前輩出了島去,豈不是大大的不孝?您還是快些去吧,一柱香眨眼即過。」

白慕華一怔,心想:「這孩子非是尋常人等,如此年紀,懂得這許多道理,說話口吻,同大人又有什麼分別?」當下笑說:「楊兄弟果然志氣非凡,那我去了,咱們後會有期。」躍上竹筏,與楊君揮手道別,孤身出島。不一會兒到了那作屏障的荒島,便棄舟登岸,繞過島林,自有一排木筏泊於岸邊,當下乘舟而去。

白慕華一人坐在木筏上,海風呼嘯,筏上沒有帆布,幸得正吹着南風,才不致將木筏刮遠。這時仰看星辰,見明月西斜,已是寅時,海風吹得正緊,又值金秋時節,獨坐舟上,只感寒意陣陣,全身跟着酸軟疼痛,似針扎,似鐵鎚,又似墜入冰窖,百感俱備,說不出的難受。

白慕華只道是從未在深宵吹過海風,因此身子不適,當下緩催內勁,快速行舟,只盼早些登岸,豈想越是使勁,便越是沒勁,針紮鐵錘之感也較先前為烈。心中大驚:「莫非那飯菜果真有毒?」於是調息養氣,不敢催力,任由木筏隨風前行。

海風吹催之下,這木筏倒也不慢,不多時便到了渡口。白慕華躍上岸去,行得幾步,只覺身子更軟,疲痛感遍佈全身,心中驚疑不定,踉蹌蹌走到集上,尋了家客棧便去敲門。那客棧早已打烊,店裏老闆被敲門聲吵醒,極不耐煩,叫道:「深更半夜,客店早滿啦,在外邊瞎敲什麼?打攪了咱們好夢。」

白慕華無力說話,不便再敲,轉身就走,只覺腦中昏昏然,不知方向,胡走亂闖,早進了山林,心道:「想不到我白慕華一生堂堂正正,到頭來卻要死在荒山野嶺,成了野獸肚中之物。」再也支撐不住,一頭倒在林中,不知人事。

「註:①:混元派,一說崑崙派,明末清初始稱混元,本書背景雖是明朝中期,也用作混元派。②:有讀者會說(至少我朋友說過),媽媽是現代的稱呼,其實媽媽一詞自古就有,例如南宋時期的《經鉏堂雜誌》這部小說,第一節中有一段皇帝為太后祝壽的話,這裏引用下來:「慈福慶壽,壽皇新作一袍,刺繡甚華,慈福見之云:『哥哥尋常不曾著此衣服,今何故如此?』壽皇對云:『政為媽媽萬壽獻杯之故。』慈福云:『哥哥可謂孝順。』喜形天顏,壽皇親捧壽杯,慈福不舉手,就以口飲,感動之極,至於涕下,翌日,取此御袍匱藏之,云:『此我兒子孝順,為我獻壽,特為此服也。』」又有古典名著《西遊記》中,唐玄奘收了孫悟空后,借宿農家的一段:「師徒浴罷,坐在燈前,行者道:『老陳,還有一事累你,有針線借我用用。』那老兒道:『有,有,有。』即教媽媽取針線來,遞與行者。」所稱呼的皆是媽媽。多讀武俠書籍的朋友當也知曉,金庸先生、梁羽生先生等人在著作中也都稱呼「媽媽」,「媽媽」或是「娘」、「母親」都是一樣,每人寫作所表述的方式不同,不必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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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逍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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