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贖罪
夏怡洋反應很快，張開雙臂，擋在歐陽瑞跟前，眼見拳頭越來越近。夏怡洋緩緩閉上眼睛，唇角微彎，露出苦澀的笑。
就當是她把命還給他吧，今生的事今生了。來世將不會再有更多牽絆，這一世他們雖是父女，卻毫無親情可言。
她是他病發時，不小心遺留的產物，不在期待中。
他是她憎恨厭惡的對象，給她的人生造成了無可彌補的傷害。
這樣一段孽緣，肯定是前世有過太多恩怨。
就讓這一切終結在此生吧，願來世不再相見。
只是，她好不舍。
她和阿瑞好不容易才重逢，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沒對他說。
她要告訴他，她今生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了他。
只是，一切都晚了，來不及了……
掌風逼近，夏怡洋站得直直的，睜開眼，她要直面他，與他做個了結。
突然，一道纖瘦的身影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赫連亦這一掌。
小桃猛然往後退，撞上了夏怡洋，吐出一口鮮血。
身子如同布做的人偶，緩緩滑坐在地上。
面對這一變故，歐陽瑞和夏怡洋都驚呆了。
本能反應，歐陽瑞一把抓住夏怡洋的肩，俊臉佈滿焦慮，雙目凸出，驚恐大吼：「夏怡洋，你怎麼會這麼傻？」
從未見過歐陽瑞這個樣子，夏怡洋有些被嚇到了。
臉色一片慘白，唇囁嚅著說：「對不起，阿瑞，我……」
話還沒說完，歐陽瑞一把將她扯入懷裏，擁得緊緊的，恨不能將她揉碎了，鑲嵌入自己身體里：「以後不許你再這麼衝動了，知道嗎？我是男人，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你，不用你來強出頭，懂嗎？」
歐陽瑞的手臂越收越緊，夏怡洋被勒得很痛，感覺骨頭都要斷了。
可她的心更痛，她知道歐陽瑞是在擔心她。
感動和心痛梗住了喉，夏怡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拚命點頭。
其實，如果事情再重演一遍，她還是會義無反顧。
「小桃，你為什麼……」那一掌消耗了赫連亦所有的力氣，他整個人癱軟在地，嘴角浸血，他真的不明白，小桃為什麼要幫他們？
替夏怡洋擋了一掌，小桃也倒地不起。
頭髮再度變白，皺紋又生了出來，瞬間恢復成老態龍鐘的樣子。她剛剛編好的兩條辮子，顯得十分滑稽。
夏怡洋一直對小桃有很深的怨恨，她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還想霸佔她的男人。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大惡人竟在最後關頭救了她。
她這一次又在搞什麼鬼？
年輕不再，小桃的聲音再度恢復成昏鴉般的沙啞：「做點彌補吧。」
「彌補？你個老不死的，把人命當兒戲，你也有愧疚？」赫連亦五內俱焚，疼痛萬分。
小桃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就因為我這一生做孽太多，在最後這一刻，我想盡自己所能彌補一點。」
「哈哈哈哈……」赫連亦狂放大笑起來：「你本身就是個逆天的怪物，你沒有輪迴，更沒有轉世投胎的機會。你就算救了他們又怎樣？天道不會再容你。」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這一生一直活得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其實，現在也一樣。我只是想救夏怡洋而已，不求回報。」小桃聲音低啞，明明做了一件大好事，她卻一點都不想邀功。
如同她人生的兩百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想，怎麼看。
「你為什麼要幫着歐陽瑞來對付我？」赫連亦大吼著，他最終還是低估了小桃。
「我就算一直順從你，你最後也不會留我。」小桃冷笑着說：「你處心積慮暗中佈局這麼久，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你產生威脅的人。」
「你倒是了解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一點點流逝，赫連亦很不甘。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從他出生就一直被不公平對待，他能走到這一步，全靠自己忍受了常人無法忍受之苦，才擁有的今天。
他就要贏了，只差最後一步，卻被小桃這個怪物毀了，毀了。
「赫連亦，在被你囚禁的時候，我想通了幾點。永生不是一件好事，經歷太多了，人會變得麻木，沒有感情。當你不再相信別人，別人也不會真心待你。算計多了，沒了真情，就算活着也是一具行屍走肉。我們破壞了大自然界的既定法則，終是要受到懲罰的。」小桃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歐陽瑞衝到她跟前，着急地問：「告訴我，怎麼才能清除怡洋體內的蠱屍毒？」
小桃的生命力正一點點流逝，這次閉上眼，她就再也無法睜開了。
小桃費力撐開眼皮，唇微微囁嚅著，聲音細如蚊吶。
歐陽瑞聽不清楚，他十分着急。只能將耳朵湊近她唇邊，屏氣凝神，努力聽清楚她的話。
只是，小桃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歐陽瑞冷汗自鬢角滑落，還是聽不清楚。
小桃的唇微微張合著，速度越來越慢，終至靜止不動。
夏怡洋一顆心高懸著，後退了好幾步。
歐陽瑞一把將小桃扯起來，發瘋般地搖晃着她：「你說啊，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化解怡洋的蠱屍毒？」
小桃的身子發軟，頭向一邊垂下，明顯已經沒了氣息。
這一認知讓歐陽瑞更加害怕，更加瘋狂地搖晃着她，要她醒過來，告訴自己真相。
夏怡洋蹲在歐陽瑞身邊，手搭在他肩上，隱藏起痛苦，勸道：「阿瑞，你別這樣。乾媽已經制出了一條解蠱蟲，她會幫我的。阿瑞，小桃已經沒氣了。」
歐陽瑞雙目赤紅，聽不進夏怡洋的話。
繼續晃動着小桃，不將她搖醒不罷休。
眼見歐陽瑞越來越失控，夏怡洋一把抱住了他：「阿瑞，你別這樣，求求你了，冷靜一點。小桃已經死了，她不會再復活了。」
「哈哈……哈哈……」赫連亦在一旁發出狂放的笑聲：「小桃這個老怪物，還是死了，死了……哈哈……」
笑着笑着，赫連亦瞳孔張大，聲音戛然而止。
歐陽瑞衝到赫連亦身邊，抓着他的肩：「告訴我，怎麼才能清除怡洋體內的蠱屍毒。只要你幫怡洋清了毒，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都給你。」
赫連亦唇角掛着詭異的笑，一張臉慘白如紙，十分嚇人，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死不瞑目。
夏怡洋心顫了幾顫，有些不敢面對。
她和他沒有半分父女之情，她更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女兒。
然，如今他死了，她的心還是像被塞了一塊海棉，堵堵的，不是難過，並非悲傷。只是，有些糾結，透不過氣來。
「阿瑞，你別這樣，乾媽會想辦法的，為了你，我也會撐下去的……」原本正在安慰歐陽瑞，突然，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夏怡洋渾身痙攣了起來。
覺察到了夏怡洋的不對勁，歐陽瑞一把抱住了她：「怡洋，怡洋，你怎麼了？怎麼了？」
體內像有數不清的螞蟻在噬咬，夏怡洋疼痛難忍，冷汗一滴滴自鬢角滑落。
劇痛襲來時，她恨不能馬上就死掉。
實在是太疼了，她快受不了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事，一旦她有個三長兩短，受傷最重的還是歐陽瑞。
這個男人為了她，已經傾盡了一切。
她不能讓他失望，哪怕撕裂了靈魂。與天斗，她也要努力活下來。
「阿瑞，別擔心……」話沒說完，劇烈的疼痛侵襲了她的理智，夏怡洋忍不住慘叫出聲：「啊……」。